“修房子?”相柳问道,“哪间?”
蓝袍藏人看着黑衣男人:“那间。”
相柳也明白了,小喇嘛也明白了。
小喇嘛有些疑惑:“上师终于承认他在想了吗?”
男人雕刻出来的石头是毫无规则的奇怪形状。
这个形状和一年前刚刚开始的时候,似乎毫无任何的区别。
蓝袍藏人指了指地上。
正午的阳光下,小喇嘛看到了他雕刻的那块奇怪的石头的影子。
影子竟然是一个人的形状,就如他刚才坐在石头上的坐姿。
他一定是每天午休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影子,然后按照影子开始的第一凿。
小喇嘛笑了,他发自内心的替他开心。
“你修佛修的怎么样?”蓝袍藏人却似乎有些感慨,他问小喇嘛。
小喇嘛嘿嘿笑笑,不回应。
蓝袍藏人就继续说道:“很多人都说,女孩子最开始是没有心的,所以谁也伤害不了她们,于是恶魔派出了男孩子,英俊男子的追逐让她们有了心,当她们有了心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部变得可以伤害她们了。所以,我们让一个人有了心,也许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伤害他呢。”
相柳只是听着,默默摇头。
有心会被伤害,但无心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孰是孰非,唯有自知。
那天晚上,黑衣男人被带到了那个封闭了十年的房间,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白玛并没有完全的苏醒过来,当藏海花的药性褪去,她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三天的时间。然而她等这三天,已经等了太长的时间。
相柳在院子里,她的耳边除了喇嘛的诵经声和风声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张起灵并没有从白玛的口中得到任何的信息。
他甚至没有听到自己母亲呼唤自己的哪怕一声呼唤。
他们在房间里静静地相处着,唯有呼吸尚存。
或许这一切,仍旧显得太仓促。
相柳不知道,白玛会知道这一切吗?
如她约定的那样,她从长眠中醒来,但已经失去了睁开眼睛的任何机会。
不过她知道,当那些喇嘛按照约定让她醒来的时候,她的儿子一定在她的身边。
那一定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感知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她能够感觉到儿子的温暖。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真的来了。
白玛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只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三天时间,虽然不够,远远不够,她想看到这个孩子成长的所有片段,所有瞬间。
但是,三天,这寂静的,只有心跳声和呼吸声的三天时间,已经是她能做的全部了。
没有人进到那个房间,也没有任何声音进到那个房间来。
喇嘛诵经的声音越发低沉,风声渐止。
小院里相柳抱着垂老矣矣的獒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日寂静。
“你不能是一块石头,让你的母亲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一年前,老德仁和张起灵说道:“你要学会去想,去想念,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会是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
三天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一道呼吸,房门也被打开。
张起灵来到了那块石头的跟前,他习惯性的拿起凿子开始凿起来。
相柳依旧坐在院子里,大喜听见声音也只是动了动耳朵,它已经老得没有精神了。
相柳看着张起灵凿了几下,忽然停顿下来。
他像是刚发现自己手里的凿子,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大雪中,他坐了下来,蜷缩成了一团。
他刚得到的心装不下,让他的痛苦溢了出来,相柳感觉舌根有些泛苦。
她迷茫地问廊下做完早课的小喇嘛:“他是不是饿了?”
小喇嘛攥紧了手里的佛珠,低声颂着佛号。
相柳意识到了什么,安静下来,默默地看着在碎石前缩成一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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