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沉是前些年刚推出的名酒,酒色清冽酒香醇厚,饮之者四季沉溺不愿出酒乡,是以有此名。
这酒限量购买,因此被炒热,十分昂贵,刘琛也是好几年前无意中尝过一小盅,自此念念不忘。
“萧副指挥使送了我一坛,我来和你这老饕共享。”楼析语气平淡,熟练地从桌几下拿出刘琛藏起来的酒杯,一人倒了一杯。
木板下,夏侯淳给狄一苇打手势示意,这酒是名酒,楼析这小子忽然拿出来和刘琛共享,显然来意不单纯。
狄一苇面无表情,极慢极慢地嚼着肉干。
上头刘琛已经抗拒不住诱惑,接过了酒杯,一口下去,脑子都快要飞了。
他本来担心楼析发现了什么,是来套话的,但是楼析并不说话,只心事重重地一杯接着一杯,刘琛怕他把酒喝完,急忙也给自己一杯接着一杯。
地洞里,狄一苇慢慢站起身,从腰后拔出一把短刀,赤雪见状拉住了她,给了她一把渊铁打制的匕首。
铁慈给两个侍女都配备了渊铁武器,只有渊铁,才能穿过木板和毯子,无声杀人。
三人都站了起来,细细听上头对话,揣摩着楼析的位置。
目前还够不上。
上头很沉默。
转眼酒下去了大半壶,楼析才道:“我昨夜梦见指挥使了。”
正举着匕首找位置的狄一苇手一顿。
刘琛手一抖,险些把酒泼出来,急忙把嘴凑上去喝了,才道:“咦,你不就是指挥使。”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刘琛牢记自己的人设,“嘿!你说那婆娘啊?记得她干嘛?说不定早就死在荒山野岭了。”
楼析凝视着他,道:“刘兄,我很想她。”
刘琛猛地咳嗽起来。
底下,夏侯淳一脸被恶心到的冷笑,赤雪却有些担忧地看着狄一苇。
她早就看出楼析对狄一苇情分非同寻常,所以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爱她就要毁了她。她不知道狄一苇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如此静海沉渊,面带讥笑而眼眸如死水。
赤雪不敢去触碰这些,怕这是狄一苇的伤,可这若真是狄一苇的伤,那将又是一场危机。
上头,刘琛咳完,一脸不可思议地道:“指挥使你说什么?”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道:“狄一苇不是你揭发背叛的吗?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底下三个人都无声一叹。
蠢货。
上头楼析眼底精光一闪,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拈了酒杯,靠墙一坐,缓声道:“她的命是我救的,三次。她的事务是我一手打理的,从无违拗。甚至她和你不合,为了帮助她缓和和麾下的关系,我特意和你做了好友。这十年,边关风雪,我陪她巡视边境,陪她彻夜不眠,陪她上战场,陪她刀里来血里去,陪她应对这世上一切难关,多少夜里我在帐外守候听她咳嗽,多少白天我在她身侧一尺后等待,她一回头永远看见的是我,我一抬头,永远看见的也是她。”
刘琛已经听呆了,赶忙喝一杯酒压惊。
底下,狄一苇微微举着双臂,还是一个在寻找出手位置的动作,却已经很久没动过。
她记得当初彼此都还是一个小兵,寒夜里一张合盖同卧。
她记得沙场上刀枪无情,而他总在她身后冲锋。
她记得尸首成山她在最底下,连战马都弃她而去,只有他用一双手扒到鲜血淋漓,从冻土里抢回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