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克之端起桌上茶盏呷了一口,想问却略有点迟疑,琢磨了好一阵,终究熬不住,看向季樱的脸,皱着的眉头透出点担忧来:“妹妹还当真要见她?那万一,真是二哥……”
先前是他没想到这一层,才大大咧咧地跑来帮葛长盛带话,若早晓得是这样,他才不多那个嘴!左不过是个丫头而已,见不见的,又能怎么着?
“哥哥只管帮我把话带到就是了。”
季樱话依旧没同他详细解释,简单道:“方才也不过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定,银宝也只是偶然从二哥哥那儿听说我回来了,这才心生惦念。怎么说她也跟我在一处多年,这点子旧情,总得念。”
人家若铁了心要生事,即便是躲到天边,只怕对方也能闻着味儿找来,既这样,躲又管什么用?
季克之素知他妹妹是个主意大的,自个儿说话不顶用,也只得听了这话,摆出个哥哥样来多叮嘱了两句,自去了。
季樱这头便转身冲阿妙要钱。
“总算是陪了我那么些年的老人儿,因着我的缘故被打发去了庄子,心中多少有些不落忍。既要见,总不能打空手,我琢磨也该给她带些东西——但我手头没钱了呢,好阿妙给我些?”
这可是不掺假的大实话。
大抵家家商户做买卖初期皆是如此,手头但凡有钱,都搁在了生意里,自己却捉襟见肘。开了流光池之后,季樱本就没剩下多少银钱,怕自己手散,把银票都让阿妙收着,自个儿只留些散碎银子和铜板,如今花得七七八八了,可不就得管阿妙要?
“没钱。”
阿妙正端了季克之喝过的茶碗要拿去洗,闻言头也没回。
“怎么就没钱了?”
季樱在她身后笑嘻嘻地递软话:“我明明记得,祖母给的二百两还没怎么动,早些天,四叔不是又给了我点?”
阿妙不耐烦同她掰扯,径自取荷包来解了带子给她瞧。
里头孤零零躺着三五铜板,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你怎么拿这个糊弄我?”
季樱依旧笑:“这里头原就只装铜板,在外头咱们买吃食或小玩意儿的时候用的……”
阿妙瞪起眼来:“阿修和蔡广全启程的时候,咱还给了笔路费呢,合着那不是钱?姑娘即便是要去见旧仆,至多不过尽点心意罢了,难不成还打算花大钱?那我看您干脆把人赎回来得了。”
“胡说。”
季樱心中有数,笑出声来:“那庄子本就是我家的,哪儿用得着赎?打声招呼也就是了。”
阿妙给她一句话气得脸色都有点变了,这在平时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也没再接茬,径自取了装银票的小匣子,往她跟前一丢,气哼哼地端了茶碗就走。
季樱笑得直不起腰来,从那匣子里取了张面额小的银票,也不打算自己张罗这事儿,拿着便往外走,预备在前院找个采买的婆子帮着置办点东西也就是了。
一出屋门见阿妙在廊下站着,也没言语,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便自顾自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