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将陆星垂寄来的信看过,便寻了个匣子装了。料想他应是会再写信来,那匣子便没特意收着,随手搁在了临窗的矮柜上。
想想还真是庆幸,好在这信是陆星垂在回京城的路上写的,并不需要她回信,否则,她还真得想想,自个儿那只从未摸过毛笔的右手,怎样才能写出来一笔像样的字。
季家虽是暴发户,可到底孩子们也是识文断字的,总不能写的字比狗爬还不如吧?
怕就怕等陆星垂回到京城之后,再寄信来,那时候她再装死不回,可就不那么合适了。
有那么一瞬间,季樱还真想去找点字帖试试临摹什么的,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个能临时抱佛脚的事儿,索性也就死了这份心,琢磨着大不了等事到临头了再想辙。
于是便将这事儿抛到一边,自顾自跑去寻季萝玩。待得晚间,在正房院子跟着季老太太吃过饭,回到自己的院子,正坐在床榻边翻话本子,季克之来了。
白日里才在听琴巷见过,这会子又来了,可见是有事。
季樱忙起身让他坐,招呼阿妙去倒茶端果子,自个儿陪着也在桌边坐下了:“哥哥找我有事?”
“啊。”
季克之憨憨地点头,脸色瞧着有几分不自在:“是有两件事。上午那阵妹妹走得急,我也没来得及问你,对那女澡堂子的营生可有甚么想法。若是有的,我便趁早去同……董掌柜说个明白,也省得你来来回回跑。说到底你是女孩儿,原用不着成日抛头露面地忙,我横竖成天在几个铺子间奔波,替你带带话,也不算麻烦。”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今日若不是亲眼瞧见了他在董鸳跟前,那扭扭捏捏的情态,季樱恐怕还真就信了。当下她便似笑非笑地睨她哥一眼:“哥哥是怕我辛苦,还是嫌我碍事儿啊?”
季克之闻言便是一怔,下一刻,脸上现出两丝可疑的红:“妹妹这话怎么说的?我真是见你最近去得少,想着你或是身子不爽,或是有其他事要忙,这才打算替你分担一些,你这是扯到哪里去了?开流光池是你的主意,一个摊子都是你一力支撑起来的,难不成,我还能想着独个儿占了它去?”
听听,分明揣着别样心思,偏把话头往不相干的地方引,谁又怀疑他这个了?
“哥哥误会了,我没这意思。”
季樱笑了笑:“我去得少,一则是因为董掌柜能干,替我省了不少心,二则,纯粹是因为我最近懒。我知哥哥是一片好意,不过这事,我自个儿心里有数呢。”
坦白说,她倒还真没想过,季克之会对流光池这营生生出什么异心来,他性子太软,一向要人推着走,实在不太可能生出歪心。
这样的性子她并不太喜欢,因此自打回来这季家,经历了那么些事,她从来也没动过要与这个亲哥商量的念头。但说穿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假若季克之真个与董鸳凑到了一处,也轮不上她来说什么。
季樱并不预备在这事儿上与季克之没完没了地周旋,轻飘飘地一句话揭过,便转了个话头:“方才哥哥说,有两件事要找我来着?”
“啊,对。”
季克之点点头:“今儿上午从听琴巷离开,我便又去了枣花街——那葛长盛,妹妹可还有印象?”
“嗯。”
季樱垂眼思索片刻,点点头:“银宝的哥哥,他怎么了?”
“今日他同我说,早两日他妹子捎信给他,说是最近才刚刚得知,三姑娘已是回了家。她心里牵挂得厉害,却又回不得榕州城,便让他若是能见到咱家人,一定给你带个好。”
季克之道:“我听葛长盛那意思,银宝怕是想见你,他自个儿也很想帮他妹子一把,只是闹不清你这边的态度,所以话说得模棱两可。我记得,先前妹妹不是还很想见银宝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