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点酒吧,御寒。”
小木桌上放着一碟饼,一大铁盆烤羊肉,和两道下酒的小菜。
“洪叔到底怎么回事?”沈钟一点也没有和他喝酒的想法。“谁干的?”
“不要急,事情都这样了,你急也没有用啊!”新总兵切下一块烤羊肉,嚼起来。
“你爹病了,你不急?”沈钟拍案而起,指着新总兵骂到。“我不管你是谁,你这么说跟骂人爹有什么区别?”
新总兵根本没在意他的指骂,依旧淡定地嚼肉,咽下去,才瞟了他一眼:“你没发现你一直叫他叔吗?”
沈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坐下,但怒气依旧不减:“那也是我爹,洪叔一直养着我。”
新总兵摇了摇头,叹口气,走进侧面一间库房,找到了一个木盒子。一会,新总兵拿着一张字条走了出来,把那张发黄的陈旧字条递给沈钟看——
【真定府沈家闻氏舍子于斯】
“这是……”
“你洪叔是个好人,愿意养你,却竟然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可惜了!”新总兵灌了口酒。
“……我家在真定?”
“似乎已经没了,我也不太清楚。”新总兵说。
沈钟拿起字条,开始仔细上面的每一个字——这张字条代表了他不为人知的最开始的故事。
其实从他意识到他一直在叫洪云叫“洪叔”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世可能有问题。而且他一直在疑惑一件事——
苍狼卫里绝大数兵是男的,苍狼卫里大概不可能有他的母亲。既如此,为什么洪云没带他见过他母亲呢?
这样想,沈钟想起来他七岁上的一件怪事:七岁那年,他随着洪云一起到酒泉城玩。那时,洪云乐呵呵的,没有任何不快,有问必答,毫无架子可言。可是,当他看到一个女人在给孩子喂奶的时候,他突然问道:
“洪叔,那个女人在干什么?”
“那叫……乳娘。”
洪云那时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顺口说来那是娘的,但是他想到了沈钟的过去,他还是没说。
而那会儿沈钟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一个他不认识、也不曾见过的人物:娘。
“原来,我母亲叫……沈闻氏。”
那沈家又是怎么回事呢?
师父叫“沈轻歌”,那跟这个沈有关系吗?
“你知道沈家吗?”沈钟问。
“我是两广人,我叫刘韬均。”新总兵笑到。
“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对啊,我弟弟叫刘韬闻,他现在在国子监读书呢……”
——“咳,咳!”
沈钟因为天寒,刚刚喝下一小口热酒,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惊,酒呛嗓子,赶紧咳嗽起来。
“怎么了?”新总兵赶紧过来问到。“没事吧?”
“没事没事,吸气了,呛着了……咳咳!”
难怪刘韬闻这么霸气,原来横是有横的资本的。
话说刘韬闻有没有给新总兵说这件事呢?不知道,但愿没有。
“你也在国子监读书吗?”
“在,我在刑学堂。”沈钟说。
“刑学堂有个机甲博士,叫沈轻歌,你听说过没?”
“知道,那是我师父!”沈钟回答得很干脆。“怎么了,你认识他?”
“他现在一直在顺天吗?”
沈钟听到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怪问题,有点疑惑,有些警觉,不过还是回答到:“一直都在顺天,没离开过。”
“你想活命吗?”
“你……你这什么意思啊,我还能死了吗?”
“你听着,如果将来能进四大刑衙,一定要进刑部……”
“为什么?”沈钟大惑。“刑部杂事那么多,再说我师父原来是锦衣卫的啊!”
“别管那么多!不仅要进刑部,还要离开神机城,到真定府。如果到不了,那就去外城。你离神机城内越近,你将来就越危险!”
说完,新总兵起身,径直往一旁走去,迎面碰见沈钟门口见过的那个老兵,也没说什么,脸色阴沉得可怕。
“叔?”
老兵长叹一口气,面色凝重。
“事情太乱了,已经说不清楚了。十五年了,接下来我不是转调文职,就是该回家了。”
“洪叔的那个事情就没人……”
老兵赶紧扭过头来,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不要再说了,罗星一走,苍狼卫不剩多少老臣了!”
沈钟第一次开始审视这个曾经被自己奉为安乐窝的家。那时,这里很团结,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大家都乐呵呵的,有人来,有人走,那都是正常的。可是老兵这样一说,今天反倒觉得这里疑云重重。
是他从小就来到了一个阴云密布的环境里,还是他的到来反倒带来了阴云?
不过多数人从来不计较这个,除了平日里担忧洪云的疯癫以外,今天只是个喜庆日子。纵然今天外面积雪到了脚脖子,也难以掩盖他们欢乐的心情——难得快乐一次呢!
门外忽然传来重机轰鸣的声响,门口的士兵以为是自己的车,就并没有太在意。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