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钟,三年没回来了。”
朱羽坐在木桌前,给沈钟倒上一杯茶。
“是啊,这么长时间,只有你天天上山看我。”
“我师傅成天带我上山,就顺道的。”朱羽说。
宿舍六个人,刘韬闻自然不会多认识他。剩下三个人,不常上后山操练。只有朱羽天天上山,加上这两个人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诺大一个宿舍,到最后学成“下山”,只剩朱羽还记得这头狼。
沈钟把茶凑仔鼻子边上闻了闻,
“生普洱?”
朱羽只是笑了笑,很含蓄,没有三年前那样的莽撞了。
“家里条件好起来了,再说……”朱羽说。“……兄弟好容易学成下山,怎么也得招待点好的吧!”
“你光记得我了,别的兄弟呢?”
沈钟说着,往周围看去,整个宿舍只有他们两个人。
“都回去探亲去了。”朱羽也往周围看了看。“你呢,你不回去吗?”
“回啊!洪叔还等着我呢,怎么着也得给他争脸吧?”
两人举杯,互敬以茶。
“能不能带我去瞧瞧?”朱羽突然问。“我想看看苍狼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你去那边干什么?”沈钟笑了。“现在还是冬天,没准那边还在下雪呢!”
“瞧你说的,顺天没下过雪吗!怎么说顺天冬天……也能把人冻成棍吧!”朱羽马上豪迈起来。
两人都笑了。
国子监的制度是一年一假,休的是元日假。不少人都一年一回家,刑学堂也不例外。但只有沈钟三年来一直在山上,从没有回过家,没有出过国子监一步。
沈钟想那一片雪原了。
春运的车券依旧很贵,还不好抢,朱羽只好从鬼市的熟人那边,想办法弄了两张。
带点什么东西回去?朱羽想办法弄了一个神玉做驱动的温盒,装了几样顺天的小吃特产,从快车上一路开到苍狼卫。
赶到苍狼卫的时候,已经大年三十了。苍狼卫的战士们不能回家,便在主营过年。西北一切安稳,苍狼卫的年味也就十分浓厚,红灯千盏,连主营外的大门前也挂上了两盏大灯笼。
“苍狼卫禁地,报上名来!”
远远地,沈钟听到门口卫兵这么问自己,正纳闷呢,突然往身上一看,原来自己身上,依旧身着国子监的黑色公服呢。
“我沈钟啊!”
沈钟赶紧跑近卫兵,朝卫兵喊到。
“沈钟?”
“是我。”
“那小子是……”
“那是我一个兄弟,国子监的……”
里面一名士兵刚好走出来,那是以前跟罗星千户底下打过下手的老兵,认识沈钟。沈钟和老兵简单说了两句,老兵也点了点头:
“来吧,苍狼卫里的东西,别传出去就好。”
“这是我刑学堂的兄弟……”沈钟再次提醒了一下,随即声音压下来。“……叔,你找个新兵的兄弟,带着我朋友略玩玩吧。我先回屋去找……”
沈钟没听见身后老兵的阻拦,一路跑进府里,轻车熟路跑到洪云的居住区——
“洪叔!我回来了——”
沈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不顾礼节,破门而入——
“爹?”
印象里的洪云总兵,总会穿着一身红色或者黑色的衣服,相貌威严。脸上有皱纹,但那都是冷风雕刻出来的军功章。
可这哪里是印象里的洪叔呢?
眼前分明是一个老头子,就像年过花甲、瘦弱不看的老人,穿一身白衣,深色十分憔悴。
而更诡异的是,眼前憔悴的洪云,竟然在拜一个狼头。
不,应该是拿狼头在祭祀某个鬼神。
“爹,你在……”
“钟,别回来啊!”
“怎么了,爹?”
洪云不再拜狼头,扭头来,拿着一种乞求的眼神,望着一脸迷茫的沈钟。
“钟,你没什么错,我也没说你错……我去酒泉课了一卦,卦象凶,说我是全苍狼卫的灾祸。要想不生血光之灾,就要每天用一个狼头祭……”
“不是,您瞧您说的,街边算半仙的哪个准呢?没准的!”
“咱们苍狼卫附近有个狼窝子,那边的狼已经被杀光了,血光之灾马上就要来了,你快走!”
沈钟正疑惑呢,后面忽然伸来一只手,拍住了沈钟的肩膀。
“疯了,疯了。”
那是一个身红色衣服的年轻男子。
“你不要紧张,我是新总兵。”
“新总兵,洪叔他……”
新总兵无奈地解释了事情前后。原来洪云本来没有病,身体很好,一直等着沈钟回来过年呢。结果今年腊八,酒泉有个退伍还乡的战士送了一碗腊八粥,洪云没有防备,喝了下去,随后就疯了。
“这才是第一天杀狼,那边狼窝子里的狼还很多呢。狼窝里的狼被杀光,纯属是自己臆想……”
沈钟眼前突然一晃,自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那片雪原的既视感,没有经过巨口。而下一刻,那片雪原又消失了,意识恢复了正常。
奇怪的是,那一瞬间眼前出现雪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不是狼,是人。
五道将军神像依旧在,只是没有任何声音。
“天太冷了,跟我来一楼喝点酒吧,暖暖身子。”新总兵说。
“顺便,再来聊聊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