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慈母心肠,红药不忍拂之,遂由得她絮叨。
好在,甫一到库房,陈姨娘的注意力立时便转去了旁处,再无声息,红药便也得着些清静。
“夫人,耳房已经拾掇好了,您看要不要去坐一会儿?”鲁妈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
红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又回首往库房瞧。
陈姨娘的身影早便被箱笼淹没,唯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低语,似是她与那管库的婆子在说话。
“婢子瞧着,这怕是有的挑呢,夫人且得等。”侍立在旁的莲香此时便轻笑道,又朝库房呶嘴,眉眼间全是戏谑。
陈姨娘从前被朱氏死死压着,而今扬眉吐气,精神头十足,今日怕是有的磨。
红药便也笑了起来,只是,才笑到了一半儿,忽地一阵困意上涌,她竟然打了个哈欠。
这让她立时红了脸,忙将帕子向眼角拭了拭,解嘲地道:“也不知怎么的,最近老觉着乏。”
鲁妈妈抿了抿唇,没说话,看向红药的视线,却很是意味深长。
一时众人去了耳房,那屋中已然点起大炭盆,又设了软榻厚毡、屏风脚踏,一派暖意氤氲。
荷露奉上香茶果点,芰月捧来了红药最爱的话本子,那厢丸砸也被菡烟提在篮里送了过来,正团团窝在红药手边。
因睡得正熟,那一身黄灿灿、逢松松的软毛,由得人摸,再不虞这小肥猫亮爪子、发脾气。
红药便在榻上歪着,就着窗外半阴的天色,有一搭无一搭地看话本子、吃茶、撸猫。
不消多时,她便眼皮沉沉,睡了过去。
她睡得并不沉,做了好些光怪陆离的梦,前世之事、今生之人,尽皆混杂一处,让人分不清何者是幻、何者为真。
直到一声轻唤传至耳畔,才将她自混沌中唤醒:
“夫人,夫人,柳夫人的马车快到街口了。”
红药的神思陡然一凛。
柳夫人?
柳湘芷?
那不是湘妃么?
她用力撑开眼皮,入目处,是鲁妈妈满含关切的脸。
“湘……柳夫人?”红药蹙了蹙眉,脑子里仍有些发懵。
鲁妈妈忙点头道:“是啊,夫人。柳夫人前儿下的帖子,说要来与夫人吃茶的,夫人可还记得么?”
红药茫然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飘飞的思绪终是一点一点地回归,旋即她才想起,还真有这么回事。
“哎呀,这一忙,我倒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她立时翻身坐了起来,双足在榻边乱点着找鞋。
鲁妈妈便抿着嘴笑,一面蹲身替她着鞋,一面高高兴兴地道:“夫人最近常忘事儿,又爱犯个困,吃食上头也变了好些。”
红药一面听,一面忍不住拿眼瞥她,心说这有啥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