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啷”,茶盏撞上瓷托,发出清脆的声响。
徐婉贞回过神来,却见自家长兄已然行至近前,正将案上杂物推开,铺纸于其上。
“我把诗放这儿了,妹妹且慢慢瞧。”清和的语声,入耳时,犹如在徐婉贞的耳畔凑起一曲乐韵。
她下意识地垂眸,目之所及,是一笔劲瘦的字,并那数行新诗。
她很快便沉迷于其间,再顾不上其他。
潘氏遥遥地打量着她,数息后,向左庆家的抛了个眼风。
左庆家的登时会意,提着嗓子笑道:“夫人,坐了这半天了,可累不累?要不要去外头散散?”
于贺家的是个水晶心肝儿,闻言也反应了过来,亦笑道:“是啊,夫人,大夫说了您不能总坐着,得多走一走才好。”
话头递到了嘴边,潘氏顺口便接了下来:“罢了,我去外头松松骨头去,坐得久了,还真有些乏呢。”
说话间,她已然站了起来,歪头笑着打趣:“你们兄妹两个慢慢聊着便是。”
做大哥的把未来妹婿的笔墨拿来给妹妹瞧,怎么着都有些不合规矩,潘氏怕徐婉贞当着她这个外姓人的面难堪,索性走避。
徐直先还有些讶异,转念一想,便知夫人有意避嫌,心下倒生出几分感念,转首一笑,语带双关地道:“劳夫人累了半晌,就去散散也好。”
聪明人说话,三言两语,便自了然。
潘氏听懂了夫君之语,含笑摆了摆手,道了声“无妨”,便带着两个妈妈离开了。
接下来的事,她不得而知。
事后,更不曾过问。
而从徐婉贞的表现来看,徐直这一招,直中要害,将徐婉贞给治服帖了。
从那一日起,这位蓬莱县主便关起门来,专心绣嫁衣、备嫁妆,再不曾闹过脾气,而每每潘氏登门与之商议婚事,她亦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那眉梢眼角的憧憬与喜悦,藏也藏不住。
潘氏自是乐得如此,消息传到东平郡王那里,他亦极欢喜,转手便将两个铺面儿给了长房,权作奖赏。
其后数日,便有靖北侯世子夫人先期登门,说下了徐婉贞与宁阳侯世子的亲事;
再过浃旬,建昌伯亲自送上婚书,将四姑娘徐婉顺与建昌伯府三爷的婚事,也给定下了。
王府一下子便忙碌了起来。
连着操办两位姑娘的婚事,潘氏一个人委实顾不过来,遂请王爷的示下,将苏氏、宁氏并红药也拉入战团,由她们三人从旁协理、潘氏居中总领,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一日,红药清晨起榻,梳洗完毕,略用了些清粥小菜,便着人将陈姨娘请了来。
今儿要给徐婉顺挑一些粗笨的家什摆设,因不知她有什么喜好,红药便请来陈姨娘帮着掌眼。
此事自然一早便知会了潘氏。
潘氏倒也没从中作梗,还特意使了两个力大的婆子来帮忙,也算给足了陈姨娘面子。
陈姨娘直是受宠若惊,从影梅斋到大库房,这一路她那奉承话便没停过,直将红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直是拿红药当佛祖那般地敬着。
得以亲手操办女儿的婚事,哪怕只是其中一样,已然令陈姨娘喜不自胜。且她亦知晓,徐婉顺的亲事乃是红药背后使力,她这当娘亲的如何不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