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愣着作甚?都散席了还不走,是还没吃够酒么?”蓦地,她的衣袖被人碰了碰,耳畔亦传来了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声音。
徐婉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几乎就在醒神的同时,她的面上已然擎满了甜笑。
“县主别恼,我一时想着王妃交代的事儿,想得太入神了。”她温温柔柔地说着,站起身来,理了理裙裾。
今日她穿着件豆绿色水波纹蜀锦马面裙,料子花样皆是上乘,做工也精致,唯那色泽显得有些黯淡,将人的眉眼也映得死气沉沉地。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一身衣裙,徐婉顺一站起来,也立时将白衫杏裙、珠钗当鬓、打扮得格外精心的徐婉贞,硬生生给比了下去,甚至还因了这衣裙的衬托,那张娇艳的脸蛋儿反倒越发引人注目。
徐婉贞当即沉下了脸。
这一刻,她非常、非常地希望着,徐婉顺能够离自己远些,最好生下来就不是什么王府姑娘,而是某个低贱的庶民,卑微地活着,卑微地死去,一辈子都活成烂泥。
“三丫头,收敛些,你这脸上都能挤出墨汁儿来了。”一道利落的声线响了起来,刺得徐婉贞面皮一颤。
她恼怒地抬起头,便见二夫人苏氏手执素帕,正似笑非笑地站在她们面前。
“二嫂怎么过来了?您那边儿也散了么?”徐婉顺竭力不让笑容攀上唇角,轻拢衣袖,细声细气地打了个招呼。
徐婉贞闻言,心头愈加拱火,却并不敢朝苏氏发作,只得威胁地瞪了徐婉顺一眼。
“哟,县主这是要发威啊,怎么着,要不要嫂嫂我给你跪下?”苏氏笑嘻嘻地看着徐婉贞,对她头上的县主名号完全没当回事。
细瞧来,这位东平郡王府的二夫人容貌甚美,长眉凤目、肤若凝脂,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爽利劲儿,乃是标准的北地佳丽。
只可惜,如今大齐最时兴的美人,却是婉约细致、娇柔温软的,便如徐婉顺这般,而苏氏这样性情明烈的,在有些人看来,便显得有些粗疏了。
当然,苏氏看起来对此并不在乎,那一身出挑的银红衣裙,将她眉眼间的利落映衬得格外醒目。
说来也怪,无论是张扬的徐婉贞,还是娇艳的徐婉顺,在苏氏那张有悖于这个时代之美的身影面前,竟同时黯然失色。
“二嫂,这……这是在外头,不……不比在家。”徐婉贞梗着脖子,用力且费力地吐出了两句话。
苏氏摇了摇头,叹息地道:“三丫头,你是不是傻了?我不就是你二嫂么?难道在家是,在外头就不是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徐婉贞噎了噎,一时间竟被堵得没了词儿,不知不觉间,身形也跟着矮下去几分。
这一位可是侯府嫡女,从前做姑娘的时候亦是杀伐果断,后宅里的事儿就没她不知道的,否则,她也不能把自个夫君给压得抬不起头来。
在她的面前,徐婉贞的县主作派,从来不起作用。
以苏氏的话说,“县主又怎么了?县主就能悖了人伦,让嫂子下跪见礼不成?”
当然了,相较于苏氏的言辞,她手底下的真功夫,才更具说服力。
没见朱氏在她跟前都矮了半截儿么?
徐婉贞就更别提了。
这位县主的婚事有一半儿都捏在这个二嫂手里,她能不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