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进了国公府,殷巧慧见天儿地跟在红药身后,红药纵使想游湖,也必须考虑到避嫌这个问题。
如今,殷巧慧去了温泉庄子长住,萧戟亦已成亲,这里便再非禁地,红药大可放开手脚,畅游一番。
荷露等人忙皆应好,众人便沿着湖畔的碎石小径,边赏景,边往回走。
国公府的这一面湖十分阔大,临湖的花园亦建有好几座,荷露便向红药指点着这里是什么亭,那里是什么轩,是何年何月何人所建,周遭又有怎样的景致等等,红药听得津津有味。
正说着话,忽见远处行来数人,打头的恰是明萱堂的管事妈妈许妈妈,她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的帖子,步履匆匆,显是有急事,竟没瞧见红药等人,晃了晃便没了影。
许妈妈这又是要去做什么?
红药心下思忖着,面上却是不显,仍旧消消停停地回院不提。
却说许妈妈,一路来至上房,方进得院门儿,廊下便跑来个小丫头,笑着道:“妈妈怎么才回来?老夫人问了好几回了呢。”
说话间,那屋门边的丫鬟已然高高打起锦帘,殷勤笑道:“妈妈快进去罢,老夫人眼下正在暖阁里头呢。”
许妈妈不敢耽搁,快步行至暖阁,果见刘氏穿着身老绿色家常衣裙,半眯着眼歪在美人榻上,青画与玄棋二人跪坐在脚踏前,正拿着美人拳替她捶腿。
“老夫人,奴婢回来了。”许妈妈立在门边躬身说道。
刘氏闻声抬了抬眼,笑着道:“这里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这半上晌也没见你,你做什么去了?”
许妈妈忙道:“回老夫人的话,因怀恩侯府来了个送喜帖的妈妈,奴婢原说让她进来说话,她却不肯,奴婢只好陪她在外头吃了会儿茶,这便回来得迟了。”
一面说话,她一面便将手中的喜帖呈了上去。
刘氏眉头动了动,挥手命两个丫鬟退下,坐直了身子将喜帖接过,口中问:“莫非是章二姑娘要成亲了?”
怀恩侯府除了章兰心之外,另还有两个庶出的姑娘,皆在十四、五岁的年纪,谈婚论嫁正当时。
听得此言,许妈妈面上的神情便有些复杂,低声道:“回老夫人,不是章二姑娘要成亲,是侯爷要成亲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十六,说的是太仆寺主簿柳家的大姑娘。”
刘氏拿帖子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旋即又落下,吩咐道:“你去把我的眼镜给拿来。”
许妈妈应了个是,快手快脚去里间捧来了玳瑁眼镜,刘氏戴上眼镜细瞧了帖子,点头叹了口气:“唉,侯爷至今膝下空虚,年纪也是不小了,这婚事可不就得抓紧些。”
话虽如此,只她心里却仍有些不是滋味。
先夫人贺氏尸骨未寒,怀恩侯府便又有了一位新的侯夫人,若是贺氏地下有知,她那心里该有多难受?
可怜她那尚未足岁的小女儿,也不知会遇着个什么样的继母,又能不能熬到长大成人?
此念一生,刘氏越觉那孩子可怜,眼圈儿亦微微泛红。
许妈妈与刘氏主仆多年,倒也不必讲究那些规矩,此时见状,忙劝道:“老夫人且放宽心,奴婢听说了,那柳家的姑娘性情很是不错,柳家祖上还出过两位翰林老爷呢,想必家教也是极好的。”
刘氏微微点头,心下想的却是,人品这东西,有时与家境也没多大关系,便如京里那些所谓“诗礼传家”的士族,后宅就一定安生清静了?
不见得。
至少就刘氏所知,那士族清流之中,亦不乏污糟烂事,有一些还很骇人听闻呢。
许妈妈此时又道:“奴婢跟那个妈妈打听过了,柳姑娘今年足十七岁,那妈妈去柳家亲眼瞧过,一直没口子地夸赞她模样很是出挑。柳老爷如今在太仆寺当差,听说是什么主簿来着。论门第、论人物儿,两家倒也都配得齐整。”
刘氏没说话,只转眸望着窗外出了会神,好一会儿后,方回首笑道:“怪不得你半上晌都不在,原来是打听这些去了。”
许妈妈便道:“奴婢倒也不是有意打听来着,那妈妈吃了两杯茶,话就多了,拉着奴婢说了半天。”
刘氏“嗯”了一声,将帖子仍旧还予了她,吩咐道:“这个你先收着,快到日子的时候你再提醒我一声儿。再,你过几日叫人开了库房,挑上些合适的物件儿拿来给我瞧瞧,等定下了,就把礼单拟好了,也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地。”
许妈妈躬腰应下,上前接过喜帖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