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红药、红杏并芳月姐妹,不过是任由红袖挑选的棋子,甚至她还一度掌握着她们的命运。
而眼下,人皆登高,唯有她还停留在原处,周遭无一人相助,脚下还有万丈深渊。
人和人的命,怎生就如此不同呢?
一时间,她直是万般滋味在心头,艳羡、落寞、怨怼、不甘,诸种情绪堆叠,却也只能强擎出笑来,与红药作别。
看着那个在烈阳下渐行渐远、瘦到脱形的背影,红药的思绪只停留了两息,便即丢开。
举凡她不懂之人、之事,她通常都不会为难自己。
为难了也没用,不如省些心思做当做之事。
说起来,红药最近心情甚好。
经过数月的“苦教苦学”,她的识字大计已有所成:她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看闲书了。
这漫长的宫中岁月,亦就此有了些意味,不再如往常那般乏味,这怎不令人欢喜?
当然了,比之徐玠手中的话本子,哕鸾宫那几部闲书,委实不大够瞧,红药半个月前就开始看第二轮了。
而看到第三轮时,她实是腻味得不行,只能硬着头皮拣起《中庸》、《大学》,胡乱啃上两页,聊以充“饥”。
红梅便笑话她是“字痴”。
这是比照着红杏“诗婢”的名号而来的。
红药自是不敢认,红梅也知这话大不敬,不过私下说说罢了,明面儿上,还是必须称人家一声昭仪娘娘。
这个夏天,皇城之中喜事连连,与之相比,红杏侍寝升等之事,根本提不上筷子。
几位嫔妃生产以及新添的那几位小皇子、小公主,才是宫里头等大喜。
一下子添了三女两儿,可把建昭帝给高兴坏了,险些又要开恩科,被内阁摁了下去。
去年大皇子降生才开了一回恩科,明年太后娘娘大寿,又来一拨恩科,再加上今年……陛下,恩科不是大白菜,想开就能开(众臣苦口婆心)。
建昭帝这才记起来,确有此事。
于是,思忖再三,龙手一挥,赦了一批人犯。
先把诏狱空出来,如此才能装得下后来的那堆人。
毕竟,高兴的事儿办完了,接下来,那必须办更高兴的事儿啊。
比如充盈国库、让大齐诏狱间间有人住、房房不空置。
建昭帝深为自己鞠躬尽瘁的节操而感慨,甚至一度想给自己加官进爵。
自然,他要真敢这么般,这光辉灿烂的事迹,必将永载史册,好在他还算保留了几分理智,没有被幸福冲昏头脑。
天子龙心大悦,后宫自亦是一片欢喜。
然而,这欢喜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却又难言得紧。
荀贵妃、淑妃并贤妃这三位高位妃子,无一例外地都生了女儿;反倒是和嫔、徐昭仪二人喜得龙子。
因产子有功,和嫔很快便将顶上空出来的德妃之位,而徐昭仪亦将获封嫔位,甚至更高。
此亦大齐后宫祖制,纵是有谁不乐意,那也得扯出个乐意的笑脸来给人瞧。
那几日,景仁、翊坤、储秀三宫的气氛,十分古怪,搞得前去宣旨赏赐的侯敬贤、常若愚两位大管事都有点儿怕。
想想也是,任是谁被一群脸上带笑、眼神幽怨,说话阴阳怪气的女人围着,都不可能会觉得愉快。
而除却这头等大喜,更有一件令某些人欢欣鼓舞、而另一些人则怨毒愤懑的喜事,传遍了六宫。
周皇后又有了!
若此番再诞下皇子,则她就真是三年抱俩,外头差不多的夫人太太们,也未必有这般好运。
一时间,坤宁宫外排起了求见的长队,诸位嫔妃纷纷以行动表示,她们深深地敬爱着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