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小雪球也就五六枚而已,红药边想心事边吃,不一时,那碟子便空了。
许是美食入了腹,方才的那种不自在,亦似被舌尖的甜糯化去,她聚了聚气,抬起头看了徐玠一眼。
此时,徐玠已然又行去了窗边,正背对她负手立着,似在望着远处的湖面出神,她的一举一动,他根本没发现。
红药心里仅余的那一丝忐忑,完全消散而去。
“红菱现下被我关了起来,待时机一到,我自然会让她现身的。而她现身之日,便是铲除陈长生一伙之时。只这日子还要往后拖,包括那些太医,我也没叫人动。”徐玠开了口。
分明是清越的声线,吐字却重,有一种少年人罕见的沉稳。
红药“哦”了一声,心下有片刻的恍惚。
原来,不知不觉间,徐玠的说话声已然变了,从前的公鸭嗓子没了影儿,而她记忆中那个苍老的声音,亦变得遥远。
她甚至不记得他是何时变换了声音的。唯觉着,此时此刻,这背向而立的少年身影,无比真切。
真切到了让她几乎忘却了前尘。
她头一次对今生今世,生出了实质的感受,亦头一次发现,活在当下,实在是有趣的,那些人与事,正因着她与他的存在而改变着。
她不觉微笑起来。
“除红菱之外,你说的那个会武的宫人,还有锯树之事,我会让人暗中查访的,红药,你身在对方视线中,切记不要轻举妄动。”徐玠回首向红药一笑。
很温暖的笑容,一如她身处的这个温暖的时节。
红药不由自主地亦向他一笑,柔声道:“你且放心,能躲我一定会躲的,没事儿我才不往那险处凑呢。”
上回爬树亦是无心之举,再有下次,她绝对不敢了。
多吓人哪。
徐玠赞同地点了点头,丝毫没觉得她避事有何不对,语声反倒更加温和:“唔,你只要好好地守着三殿下,再寻机查一查太后娘娘的……”
他忽地“啊”了一声,抬手向额角拍几下,摇头失笑:“罢了,我一时却是忘了说。经查访,那太医院的暗桩几乎就没给太后娘娘瞧过病,太后娘娘常用的那几个太医,倒都还可靠,所以——”
他目注红药,面色郑重起来:“太后娘娘那边若是有人投毒,只能在吃食上头了。”
红药闻言,眉心微蹙,沉吟地道:“若是吃食的话,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是太后娘娘和我并不在一处,仁寿宫那里我也只认识几个人,不好多问。”
似怕徐玠不信,又解释:“宫里最忌讳吃食、香料这些东西,打听消息也容易惹人怀疑。”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玠说道:“我的意思时,你得空多往尚膳监跑一跑,多留心一点。光禄寺那里我来想办法。”
红药仍旧是一脸作难:“尚膳监在外皇城,自然,以我如今的品阶,出入还是容易的,就是……缺个由头。”
她苦着脸,精致的小脸似一朵将谢的花儿,皱巴巴地:“如今宫里好几位金贵的娘娘呢,这吃食上头需得万分小心。要是我没事儿就往尚膳监凑,万一她们有点儿什么,我头一个跑不掉。”
宫里最近孕妇多,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尚膳监,红药若是老往那里凑,确实不好说。
徐玠自很快也想明了这一点,歉然地道:“我一时倒忘了这事。”
语罢,他离开窗边,缓缓在屋中踱着步,眸光闪动,似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