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好呢。”朱慧娟胡乱点着头,因包了一嘴的糕点,说话声有点含糊。
朱慧晴回过头,目中满是温软:“娟妹妹,嘴里有东西的时候别说话,呛着就不好了。再一个,我母亲从前给咱们授课的时候,也说过席间礼数,下回莫要如此了,好不好?”
虽是教着幼妹礼仪,用词却很软和,便连旁边的小丫鬟亦觉着,这位晴姑娘脾气是真好。
朱慧娟忙张口想要说“好”,忽又记起嘴里还有点心,忙飞快嚼着,嘴巴一鼓一鼓地,与松鼠没两样。
满屋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便在此时,帘外忽又响起人语:“晴妹妹,娟儿是不是在你屋里呢?”
极清淡的语声,不疾不徐,虽只闻其声,却也能够想见说话之人的性情有多么娴雅。
一听这声音,朱慧娟“蹭”地就站了起来,紧紧抱着点心碟子,慌里慌张地,似是极惧,偏还没忘了继续往嘴里塞糕点。
朱慧晴上前将她按坐下来,提声道:“慈姐姐请进,娟妹妹在我这里呢。”
朱慧娟当下苦了脸,却也没敢再起身,两手死抠着碟子边缘,偷偷摸摸地扭头看去。
“啪嗒”,珠帘挑起,一个身量纤长、容颜清秀的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她著一身湖蓝夹衣、荼白挑线裙,螺髻上只插着一枚简单的珠钗,单看容貌,远不及朱慧晴秀丽,然眉目间的神韵却犹胜。
她是三姐妹中最年长的,今年已足十五岁,名字叫做朱慧慈,乃是朱慧娟的胞姐。
朱家这三位姐妹,皆是嫡出。
事实上,朱家也没有庶出子女。
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字:穷。
朱家不养闲人,也养不起。
而以朱老太太惯来实用的态度来看,与其买那些又贵又不当用的娇滴滴的丫鬟,倒不如多买几个黑壮能干活的划算。
是故,朱家每个房头能分到的丫鬟,只有两个,且个顶个地壮实,亦个顶个地难看。
这倒并非朱老太太专门挑难看的买,而是难看的才足够便宜,越是歪瓜裂枣,价钱便越低。
便如此番随三位姑娘来王府的丫鬟,比起王府婢女,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且三个姑娘,丫鬟却只有两个。
朱慧慈、朱慧娟因皆是三房的,她们的丫鬟便也只有一个,朱慧晴是长房的,也只从长房带来一人服侍。
虽然姐妹三人隔着房头,因年岁相近,平素倒是颇为亲厚,而今能够同时来王府小住,且不论朱氏抱着怎样的心思,于她们而言,却是一段难得的清静日子。
延了朱慧慈落座,有小丫鬟捧上新茶,朱慧晴便笑道:“慈姐姐先别恼,这点心是我予了娟妹妹的,她如今正抽条长个儿呢,多吃些没什么的。”
朱慧慈风仪淡雅,闻言点了点头,浅笑道:“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一转眼阿娟人就不见了,我怕她乱跑,就出来找一找。”
朱慧晴闻言,眸光微动,与她对视了一眼,又各自转开了视线。
朱慧娟却是懵懂的,见姐姐未曾责备,心下大喜,忙拈起一块点心,讨好地道:“姐姐尝尝,可好吃了。”
见她一脸天真,朱慧慈清秀的脸上,浮起一丝疼爱:“你啊,整天就知道吃。”
一面说话,一面便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朱慧娟顺势就将点心往嘴里一塞,笑弯了一双月牙眼,却谨记着方才朱慧晴的叮嘱,只嚼啊嚼,并不说话。
朱慧慈望她数息,轻轻一叹,起身拂袖道:“晴妹妹,我瞧见那边有一株绿萼,虽还不是花期,却是风骨卓然,咱们过去瞧瞧可好?”
朱慧晴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便笑着颔首:“好啊,去瞧瞧。”又回身吩咐小丫鬟:“那柜顶还有一碟松子,劳你驾帮娟妹妹剥一剥,让她好生吃着。”
有这些零嘴儿,朱慧娟是哪里也不会去的,倒也不必担心她乱跑。
那小丫鬟忙应下,又笑问:“两位姑娘去外头,可要奴婢叫人跟着?”
“不用了,也不是很远,就在院子西角。”朱慧晴婉拒了。
那丫鬟也没坚持,笑了笑,便去柜顶将松子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