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念生出的同时,另一个极不合宜的念头,忽又窜进脑海:
这人……好奇怪!
饶是呼吸渐弱、意识模糊,所有知觉都已渐远,河畔那个怪异的身影,还是让吴承芳有了一种近乎于惊讶的情绪。
在那一口长气将尽的瞬间,他瞧见那人影飞奔而来,又在稍远处停步,随后一把掀开外头氅衣,露出了腰里掖着的……
一个大脸盆?!
还是最大号的那种!
吴承芳简直都快要清醒过来了。
这人怎么这样奇怪?
干嘛随身带个大脸盆啊?
几乎就在此念浮起的瞬间,那人竟飞快取下脸盆,远远地冲着吴承芳比划了两下,然后,奋力一掷。
咚!
哗!
吴承芳眼前一黑、脑门一痛,旋即忽又一亮,而后,面门上便扑上来大片水花与碎冰。
一息之后,他便震惊地瞧见,他眼前的水面上,浮着一个大号的木脸盆。
“抓牢脸盆儿!”
红药粗着嗓门低吼了一声。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一声喊,吴承芳亦一把抱住了脸盆。
这是溺水者挣扎时的本能反应,就算扔过来的是块石头,他也会一把抱住。
而一把抱紧脸盆的吴承芳,半个身子皆在这脸盆浮力的支撑下,脱离了冰冷的河面。
他费力地抬起头,乱发**地落了满脸,他根本无暇去管,只张大了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清润而寒冷的空气,自鼻端直抵心肺,胸口的炸裂瞬间消弥,便连意识亦清醒了几分。
他战栗着向上攀爬着,几乎将全身的重量皆托在了这脸盆之上。
好在这脸盆足够大,虽有些打晃,到底还是将他半个身子都托住了。
吴承芳于是越发将脸盆抱得死紧。
这一刻他本能地意识到,有了这大脸盆儿,他至少还能再撑上一会儿。
有救了。
他看不清岸边之人,湿透的身体在风雪中亦几乎冻成冰棱,不过,他还是竭力保持清醒,不叫自己晕过去。
红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注视着水面的吴承芳。
此时,他半个身子扒在脸盆上,口中呼出的微弱白气,在朔风与大雪中忽隐忽现。
还好,还没死!
红药大松了一口气。
方才吴承芳落水之初,她正在百余步开外,对方挣扎与呼救之声,她都听见了,只苦于离得略远,且她还带着个挺重的大脸盆,是以才拖到了现在。
所幸没误了大事,也不枉她一路紧赶慢赶,跑得肝肺五脏都快挪了位,到现在那心还在怦怦怦地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