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二日]先是,起居舍人、直集贤院章衡等使契丹还,言罢河北沿边乡巡弓手非便。于是提点刑狱孔嗣宗复以为言,上曰:“此失之在初也。今若复置,彼必益兵相临,遂至生事不已,不可不谨。”既而王安石因嗣宗之议修滹沱河枉费,且坏塘泊,忤安石意,遂历指嗣宗怀奸,曰:“嗣宗前论巡马过河云:‘敌骄蹇,须得奋不顾身,以忠许国,敢与敌抗之人,乃能了边事。’此盖专为张利一游说也。昨见同时奉使者言罢乡巡非便,故嗣宗亦言其非便。陛下试思:近岁使契丹人亦尝有连状言边事者否?如章衡是忧国好言事者否?天下事又岂特此一事可言耶?此陛下当深察人臣情态也。”
[是日]又同进呈程昉开滹沱河事,便欲从程昉、孔嗣宗等所奏,余白上:“恐须候程昉到,议定别取旨。”上以程昉不计淤塘泊卤莽,余曰:“要存塘泊利害,臣所不知,若言淤却此一处塘泊为不利,即边吴淀亦淤却一处塘泊,岂边吴淀淤却便过戎马不得?”上曰:“边吴已是坏却。”余曰:“见韩缜说边吴见今有水不少,若存得边吴淀,又更引河从台山路入御河,即是两塘泊皆存得,岂不善?”
[是日]余曰:“陛下以为柴世宗能辟土疆、服天下,何也?”上曰:“莫是能果断?”余曰:“柴世宗能使兵威复振,非但高平之战能斩樊爱能等而已。天下贼盗杀人亡命者,皆募以为禁军。史臣以为当时孤子寡妇,见仇雠而不敢校,后悔之,莫有贷者。臣以为史官不足以知世宗,世宗非悔也。方中国兵弱,以为非募此等人不足以胜诸僭伪之国,及所募已足,则法不可久弛,故不复贷其死。此乃定计数于前,必事功于后,岂以为失策而更悔也。”
[六月四日]上谕王安石令惇勿轻易,盖宗道言惇所修寨不坚固,又点集丁夫,并不从州县,后无由知存亡数;又言狤狑与懿、洽合,元未归附,惇但令人告喻而已。安石言:“今告喻每斫蛮一级,即与绢五匹,能诱降亦然。懿、洽必无如此事力购募狤狑,狤狑又见官军盛,即必不敢为懿、洽出力。今以重兵临之,以精兵击之,以厚利诱降,其人必诱狤狑及归明人,所诛者元恶数人而已。官军按据要害,不妄动,即百全无害而坐取胜。”上曰:“若如此,即善。”安石曰:“已与熟议,李浩等意亦以为宜如此,必无虞也。”
[七月十二日]龙猛军级,经章惇出头,乞于懿、洽效用。上怪禁军不由军帅,擅经章惇投状,王安石曰:“军士乞效命,虽不由军帅,恐无条禁止。”上以为军制不宜如此,安石曰:“不知如此后有何害?”上曰:“经章惇乞效用犹可,恐别有妄作。”安石曰:“别有妄作,即自有科禁,若经有所征讨官司乞效用,正是募兵所欲,不知如何加罪?”吴充曰:“军当听于一。今如此,即不一,不如不差往。”安石曰:“今乞效用,不知何害?军听于一,若令彼经殿前司投状,即殿前司必不许,不许,则壮士何所求奋?”蔡挺曰:“若别有结连,奈何?”安石曰:“结连,即自有重法购赏备具。今经朝廷所差官乞效用,不知如何因此却致得别有连结?”陈升之曰:“臣见韩绛宣抚时,兵级亦经绛求效用。”上乃令勘会进呈。既而上终以为害事,安石曰:“士卒固欲其愿战,请效死反以为罪,何以奋其志气?且未尝有条贯禁其如此,如何加罪?”上曰:“禁军令如此不便,若如临淄王事,其渐岂可长?”安石曰:“经朝廷所差官司,与临淄王事岂类?且欲防变,即专固人情,使听于三帅,不得自伸于余处,亦不可无虑。今经修注官投募,与专固人情,一听于武帅,孰便?”上曰:“三帅防禁严密。”吴充请今后立法,安石曰:“若为朝廷讨贼,乞效死,即无可罪。若不为朝廷讨贼,自相结连,除是谋反,即法已备具,不须别立约束,终不能加谋反之律。”上曰:“如保甲若别司募去,司农亦必有言。”安石曰:“保丁固有经章惇者。”上曰:“司农奏,非经章惇。”安石曰:“亦有经章惇者。”陈升之又言有经韩绛乞效用者。上曰:“郝质言经绛者,盖是合往本路军士。”升之又言非本路。上终欲治其罪,安石固以为无罪,上令放罪取戒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