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会比赛维塔更清楚,在这种看似势均力敌的表象之下有多么危如累卵。他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即便那种奇妙的、时间仿佛在他的主观当中被拉长了的感觉屡屡出现,预见的赠礼也每每在他即将陷入颓势的时候及时发出提醒,他因此与对手相比有了更加充分的反应时间,但夏拉西·魔灾的速度与他比起来是压倒性的,令人绝望的,上述种种所谓的优势也没法将他拉到足够的高度上,让他在这一项劣势客观存在的基础上与对方持平的。他能够凭借以上的优势与对方周旋三秒钟以上的时间,甚至于现在还活着的这一点,全都得仰赖于:对方并没有真正将目标放在他的身上。
这是作为决斗中的另一方,轻易就能从对手身上感知到的问题,而且非常令人窝火。有那么一个瞬间,赛维塔很想知道,当年西吉斯蒙德在城墙上对战福格瑞姆的时候,是否也有着同他现在一样的心情,但转头他就忘了。他没有思考这些闲事的时间,大守密者羊蹄的践踏、蟹钳的挥舞和刀光的闪烁是实际存在在他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必须在这些事上集中精神,才能尽量拉长自己大概率很快就要结束了的生命。
“这东西只是想往前走。”贞德·alter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在赛维塔的意念当中火气相当大地说话,“它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要不是咱们持之以恒地拦在它下脚的地方上,它可能连刀都懒得挥。”
“圣女大人真是敏锐。”赛维塔阴阳怪气地回复,“要不是这样,咱们早就死了。”
他能明确地感觉到,这句话一下就点燃了他亚空间搭档的怒火,但他们实在是没有在哪怕意念中的一句话里内讧的时间了。这个瞬间里,才勉强维持住平衡,因此躲闪不及的赛维塔在原地站定,像是个举重运动员一般地平举起了自己的链锯戟,而需要他对抗的重量在下一个瞬间里便直直地砸了下来:夏拉西·魔灾的刀锋准确地砸在了链锯戟长杆上的中段,以浩瀚洋的秘藏铸就而成的珠白色弯刀并没能真正地伤害到同样以亚空间能量堆叠而成的蓝黑色链锯戟——但这依然是一个很不明智的行为,因为在这个瞬间里发出哀鸣的,是赛维塔自己双臂上的肌肉和骨骼。
这是个烂透了的反应。哪怕是在意念中,贞德·alter也没说话,但赛维塔感觉得到这些字句的存在。一股沉重到近乎要将他彻底碾碎的力量从与对手相接的武器上灌注下来,好比液压机一般坚定且没有丝毫感情地试图将赛维塔压成肉饼。说真的,他本来已经做出了对方的实力恐怕和原体不相上下的判断,又怎么能在战场上昏了头,临时想出这种必死无疑的烂招式呢?
时间又在他眼中拉长了,但赛维塔宁愿它没有,他不是很想细致地去品味自己临死之前的每一个细节。他感受到自己手臂的肌肉在对抗中产生的疼痛,并猜想如果自己能够熟练掌握生化系的灵能,或许就能感受到肌肉中的纤维一点点断裂的细节了;他的骨头也承受不住这种等级的压力——要不是他手里的武器多少也沾点灵能,那么或许对方想要将他从中间劈成两半,也不会比切一块豆腐更困难——
——然后那把刀真的切下来了。
赛维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因为手中武器上的压力在瞬间消失了,令猝不及防的他不禁向前扑了一个趔趄,正撞在了那急速下落的珠白色刀刃上。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眼睁睁地看着利刃逼近自己的头颅,两眼中间,看见了刀刃上倒映出的虚幻魂灵,听见了寄宿在其中的亚空间生物的呻吟与哀嚎,感受到它从自己的铠甲和身躯当中丝毫不受阻碍地划过,砸在地面上,让坚固的大理石出现了一道平直的裂缝,然后——依然健全完整地活着,并且没有感受到丝毫多余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