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守了他一辈子,却没等到他报恩,更没等到他还情,就郁郁而终去了。我有个亲姐姐的,她叫东果。她从小便陪在额娘身边,看着她这样付出着。每次阿玛受了伤,额娘总是日以继夜地守在阿玛身边照顾他,有一回攻打翁科洛城时,阿玛受了很重的伤,额娘衣不解带,不吃不睡地照顾他,最后累得昏了过去可惜,阿玛似乎从没爱过额娘,不然,也不会娶了一个又一个,心中还心心念念着一个,呵就连额娘去世的那天,他居然还留宿在富察氏那里,二弟跪在门口跪了一夜,他都不肯移驾去看额娘最后一面额娘走了,只有一块碑,被他遗弃在那旧城费阿拉里,无人问津”
“你恨他”
他摇摇头,“不恨,我只是不平,我额娘从来没要求过什么,从没怪他怨他,从没奢望他能回报她什么,只希望临终见他一面既然他没有丝毫情意,为何还留给额娘承诺,留给她幻想便是临去的时候,都一直在念着他的名字,而他却在别人的温柔乡中。阿玛欠了额娘一辈子,他今天的一切,都是额娘给他的。你不会知道,小时候我过着怎样的日子,他被汉人抓去当俘虏,我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出生的四岁,就要骑在马上,被人追杀得四处躲藏。”
我深吸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一个无可奈何的故事这个看似传奇的十三副遗甲起兵,竟然是这样的残酷和悲哀。
“所以,你知道为何,纵使如今阿玛有了十几个儿子,五弟、八弟,甚至阿敏,论出生皆比我和二弟高贵,论战功也毫不逊色,他却唯独器重我与代善二人吗”
“因为愧疚”
“不错。阿玛他自知,亏欠了我们太多了。”
“唉”听完他的这番话后,我百感交集。以往的褚英,在我眼中是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物,但从乌碣岩一战前后,我所认识的褚英渐渐变得鲜活了起来,变得有血有肉,有情绪有愤怒,这样真实的一个人。
“也许吧,连老天都在报复他,”他笑得意味深长,“阿玛想要的,偏偏无法如愿以偿得到。他辜负了我额娘,所以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女人,哪怕是为了她发了疯发了狠,为她打了一辈子的仗,也永远得不到。”
为她打了一辈子的仗是那个“女真第一美女”叶赫那拉氏吗
“如今,你明白了吗我并非你所想的痴迷权位,我只是想为我额娘正名。若是这个汗位旁落了别人之手,便没有人会记得她。这是阿玛欠额娘的,他不会拿我如何,我也更加不会动别的歪念头。我只想如愿以偿罢了。之前你对我了解不周,而今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以后,你也不必再为此做多余的担心了。”
故事说完,他神色恢复如常。我却对这个故事多出了一分心有余悸。无论是褚英还是代善,最终都无法得偿所愿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向末路吗
“是我多虑了,误将大贝勒揣测成”我一扁嘴,没有把“谋逆”二字说出口。
“信的内容于我的目的而言,的确诱人。布占泰知道我与阿玛之间的积怨,真是用心良苦,想出这么一出反间计。不过我从没想过要如他所愿,让那叶赫那拉氏成为布占泰的囊中之物,”他从怀中掏出那封羊皮信来,在我面前摊开,冷冷地说道“那阿巴亥比我还要小上十岁,她那点儿心机,还是省省用在我父王身上吧。”
我回想起那日宴席之上献舞的大妃阿巴亥,那身段与舞姿,明艳动人,在场之人无不垂涎欲滴,她的年纪,应该只比我大上一两岁而已。搁在现代,还是个未成年人呢。可就是这样小的年纪,居然有这样重的心机,可想而知,她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我告诉你这些,是觉得”他顿了一下,沉吟道,“你能懂我。”
院子里载了几株西府海棠,我记得这种海棠花,又叫做“解语花”,适合生长在北方辽东一带。因为还未到时节,所以只稀稀疏疏结了几个蕊,透着粉黄色,看着格外可爱。
褚英的话还真是应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