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凝笑,尘梦迷离,韫倩躲在屏风后头,将如何与施兆庵相识相知同花绸细细讲来,说到动情处,眼波流光,笑脸溢彩,仿佛她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仿佛,她是蜂蝶簇拥的鲜花。
温柔尽处,烂赏天香,花绸静望她,也的确似千里隔望一株悬崖底开出的花,金谷里萧萧过境的风从不曾摧毁她,花绸又何堪忍心再添苦雨来敲砸她?
她终归只是笑一笑,闭口不提那些风暴,只是握一握她的手,“你高兴就行,我走了,不妨碍你们两个幽会。”
“去你的。”韫倩娇媚地将她嗔一眼,携手与她走出屏风前,招呼莲心使丫头往厨房里装了好些螃蟹,“带回去,替我孝敬姑奶奶。我晓得你府上也不缺吃的,可这螃蟹是卢正元在南边买卖上的人孝敬来的,京里的到底比不上。”
“多谢你。”花绸招呼椿娘提着食盒,把施兆庵望一眼,顺口打趣他,“林裁缝改日也请到我家去替我裁身衣裳啊。”
施兆庵忙讪笑拱手,“姑妈取笑。”
“不是取笑,真格的事情呢。”
韫倩见施兆庵有些笑不是不笑不是的尴尬,便推花绸,“你快去吧,吃这么些还塞不住你的嘴,要你在这里多话!”
等人走了,韫倩便叫莲心掣了席,请施兆庵屏风后头坐。莲心照常搬了杌凳在门口坐着扎绢花哨探,竖起耳朵一听,屋里却是静静的。
两个人眼对着眼脉脉相看一会儿,噗嗤一声,都笑了,彷如抖落在风里的树,叶擦着叶,枝摇着枝。施兆庵还是上回在云林馆见的她,一别这些日子,早想得牵肠挂肚没奈何,朝门口瞥一眼,走到榻上来抱她。
银屏上绣着玉兰,凋敝的花瓣似淋淋的雨,把干燥的空气洇润的黏糊潮湿。韫倩也似一场绵绵的雨,落在他怀里,从前的一身反骨软了,生出小女儿无限的娇态,“我不叫你,你怎的忽然到府里来?”
施兆庵抚着她的耳鬓,歪着脸看她,爱若珍宝地俯下脸来亲一亲,“我原是在碧乔巷与桓兄弟谈事情,谈完出来,顺便往织霞铺去一趟,看你上回定下的衣裳做好了没有。谁知老师傅说这府里有人早上就去请的,他走不开,拖着没来。我以为是你叫,就换了衣裳过来,谁知又不是你叫。”
“樱九好端端的,怎么会叫你来?”韫倩轻锁眉心,徐徐把腰端起。
“叫了我去,倒没说什么,就是量身段定衣裳。”施兆庵也暗暗疑心,“不过她提了一句,说是看我有些眼熟。”
“看你眼熟……她怎么会看你眼熟呢?”韫倩稍作沉思,倏地眼一铮,“我想起来,当初送我出门,一班婆子丫头里就有她!你们在门口迎亲,或许她是在那时候见过你。不好,要是她想起来,告诉卢正元,可怎么办?”
施兆庵见她慌了神,忙抱着她哄,“别慌别慌,那日场面上乱糟糟的,她就是恍然见过我,也记不住,无非是真有些眼熟罢了,哪里会想得起?况且她说这话时,对我抛眼送波的,没准儿就是句勾引的话。”
“什么?!”韫倩愈发急躁,一霎跳起来,“瞎了她的心肺,竟敢想你的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