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瞧瞧她,拔靴走到屏风门前后,门上梅花点点,落红连天,倏令他猛地想起往常看的那些杂书,里头提过女人“落红”之事。
七拐八拐地,联想起花绸在山上跌了跤,屁股正跌在一块石头上。他踅回床前,拿着衣裳垂眼,那抹淡色的血就成了一缕月魄花魂,旖旎暧昧,妖娆地冲他眨着眼,令他一颗心狂跳不止。
他忙把衣裳卷起来,塞在枕头底下。采薇瞧见好笑起来,“平日多少穿不完的衣裳,这会儿又宝贝起来了。撕都撕坏了,扔了吧。”
说话去枕头底下掏,叫奚桓一把扼住腕子,“你再这么没尊卑,趁早出去别伺候我。”
采薇那性子,正是个外娇内强,自他六七岁后,再没被他吼过,猛地叫他一端正训一句,给她泪珠子训了出来。立时不开交,在屋里摔杯子砸碟,扬言要告到花绸那里去。连翘在一头劝,一头使人收拾,乱哄哄闹一场。
奚桓没空理睬,倒在床上放了帐子,提着衣裳,在秘密世界里,盯着那一块若隐若现的血迹发呆。夜风微动,携带着细细暗涌,仿佛是她被撕破的纯真,被他偷偷收藏,使他徒生一股奇异的、见不得人的快乐。
盯着盯着,滚烫的血静默地蹿在了他的四肢百骸。
正如他的揣测,花绸打跌了那一跤就有些不舒服,总觉有一丝疼。翠绡葱蒨,她睡在帐里左思右想,终究有些不放心,擎灯走到奚缎云屋里来。
赶上奚缎云没睡,靠在床头纳鞋底,迎头见她,忙招呼,“怎么不披件衣裳?夜里还是凉,你自来身子就有些弱,留神再病了,真是叫娘操不完的心。”
绮窗外星月朦胧,花绸上床,抱着腿有些腼腆地将下巴埋在膝上,“娘,我跟您说件事儿。今天我在山上滑了一跤,下头磕着块石头,就一直有些不大爽快,回来用帕子搽出丝血,倒是不多。”
奚缎云立时将搁下鞋底,牵着她胳膊往裙上打量,“别是抓了喜吧……”
“什么叫‘抓喜’?”
“我先前同你讲过的,女人这头身有红,被石头磕着流血,八成就是叫石头抓了喜去!”
花绸一霎有些慌乱,惶惶的眼无神地转一转,“那可怎么好?”
奚缎云颦额一阵,又笑了,掐掐她的脸,“不妨事,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嫁了丈夫,他若因这个跟你计较,就算不得什么好丈夫。可我瞧单煜晗读书识礼,不是那样的人,结亲后你跟他说一说,他自然能体谅。”
“他会吗?”花绸有些不放心,可百转千回间,她忽然想到奚桓,倘若是他,他一定不在意。因此她轻轻笑了。
风雨湖的风和软地吹进来,轻拂她若有还无的笑意。奚缎云不知道她心里想着别人,还以为她是为单煜晗害臊。
于是将她垂在胸前的一帘发撩到背后,慈爱地看着她的珍宝,“他会的,他们家自来记挂着我们,魏夫人你也瞧在眼里的,是个难得不计较门第的好人。我的女儿又这样好,明月之珠,不能无颣,况且这一点点小事,何足挂齿?”
说到此节,她倏忆起,“魏夫人才写了拜帖,说是过些日要来拜访,我瞧那意思,是老侯爷的身子骨见好,大约会带着撮合山1的来,说定什么时节过礼。”
花绸无悲无喜地点头,“娘,这事儿,别叫桓儿晓得。”
“嗯?”奚缎云把两只猫儿眼转一转,笑了,“晓得了,那个魔王还跟没长大似的,日日缠着你,眼瞧着你要嫁人了,还不把家掀了?不告诉他,吩咐家下人,也别与他提起,免得他不好好读书。”
提起奚桓,她又叹,“我心里还有件事儿,今日在乔家,小乔和老太太的意思,是托我同甯儿提一提,松琴与桓儿也大了,该把事情定一定。我还想呢,要怎么同甯儿说这事。只怕甯儿是想等桓儿殿试后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