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要传递重大讯息,由众人簇拥着黑云压地般来到距文庙半箭之遥的豪华酒馆“飞花楼”。
温霄寒走到大堂底层南面的一座粉墙下,指着那雪也似的墙壁朗声道“十日前的中午我与几位好友在这飞花楼饮宴,期间当众做了几篇文章,写在这面墙壁上,此刻请诸公品评。”
店内人满为患,店外摩肩擦踵,几百双眼睛够贴满整面墙,奈何寻不到一笔一划,都越发地好奇。
温霄寒笑言自己当时设了个机关,用一两银子向掌柜换来一支火把。
掌柜惶恐。
“温孝廉6,区区一支火把,哪值得您这般破费。
”
“这不止是火把钱,也是给你修缮屋子用的。”
“您该不会想烧了小店吧”
“放心放心,只叫这墙壁略受些熏灼罢了。”
温霄寒挽起袖子,高举火把,火焰逐一燎过墙壁,仿佛用水冲刷尘埃,粉墙上竟露出一个个黄褐色的端楷,连起来读是一篇文辞大气典雅,义理精微广博的八股文。
“这不是本次乡试的题目书同文,行同论吗”
士子们终年钻研八股,许多人一眼看出文章对应的题目,霹雳划过头顶,发出比海啸更浑厚的惊呼。
温霄寒抬手制止众人询问,笑道“不急,还有呢。”
他将火把当做翰毫,又在墙上烤出四篇八股文,行文各异,但都以“书同文,行同论”为题。
“晴云兄,您事先知道考试题目”
怒塞胸臆的考生们疯狂追问。
考场警戒严密,内外消息阻隔,场外人不可能一开考就知道题目。就算温霄寒蒙对了考题,身为举人的他也犯不着故弄玄虚地来这手。
“您是不是早知道有人漏题”
“是谁告诉您的”
“您写这五篇文章是想为我们作证,对吗”
质问声繁杂刺耳,哪怕不含恶意也足令人心惊。
温霄寒始终面带微笑,俨然调度管弦的乐师,一个手势就让现场安静下来。
“诸公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一个月以前,流香书坊的严墨秦严掌柜找到我,请我帮他写五篇文章,用来充实下一期窗稿7。因我经常托他帮忙搜罗古籍珍本,便应了这桩人情。事后他给我润笔费三百两,银票我也原封不动带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银票,交给就近的考生领袖,那人不知所措,只好暂时接下。
温霄寒又说“事后我听闻有人售卖考题,联系此事,心下颇为疑惑。心想从来窗稿都是各式题目只做一篇,严掌柜为何一口气要出五篇同样题目的文章,会不会与卖题的传言有关呢本想探究一二,但此事已由官府审定为谣传,妄发议论恐惹祸端。我思之再三,索性趁那日宴会时,向在座人等假称写文佐酒,用米汤在这墙壁上录下替严掌柜做的五篇文章,而后静观其变。”
米汤与粉墙同色,待水分干透,写上去的字便隐匿无踪,用火焰灼烧才会显形。温霄寒此举意在保存证据,设若他写的文章正与考题相符,那当初严掌柜就是在替买到题目的考生找枪手
“诸公可记下这些文章,交给官府,假如本次秋闱有考生做的文章与我写的这五篇雷同,那卖题一事便有迹可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