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熄安目送蝼离开,还是单手拖着脑袋,只是眼瞳微微眯起了。
三月三,和歌圩。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这是古代士族的过节法子,在十万大山,在黎部完全不同。
李熄安望着黎部忙碌的人们。
可能是大山深处封闭太久的原因,年轻人如饥似渴,搁那对歌。歌声清扬嘹亮,让听者心情舒畅,前提是不听里面的内容。
歌词的由对歌的年轻人现编,诸如什么“见你个子小小滴,想必下地没力气。”“见妹打伞田边过,黄牛挨打几多鞭”。再什么“不怕耕牛不得劲,就怕好田外人去。”有时候李熄安会想,难怪流传下来的唱山歌得隔条河,没那条河的阻拦,对歌的人里面十对得有八队打起来,自家的耕牛也要和他们打起来。
如今黎部年轻人大都修行蛊术,大臂一挥,脑袋一热,有河也拦不住了。
“宋大伯,我们来了”黎部村头,洪亮的声响像门炮仗。
一中年男人驱使着条十余米的大蜈蚣,此虫肢节身躯如黑铁浇筑,头颅口器狰狞,悬着一红。
它攀爬在地上,经过岩石,足刃打出铮铮火星。
这不算离奇,离奇的是蜈蚣背上坐着群人,看装饰来自黎部外。一群人有老有少坐蜈蚣背上,跟曾经公交车似的面色平淡,可能已经习以为常。要知道大蜈蚣在山里可比公交好使,跑的又快又稳不说,甚至山中大部分地形障碍在它面前都是摆设。
“好好好来的好啊,好久不见了”穿着绿袍的老人迎上去,嗓门师出同门般的洪亮。
“欸,这是哪家的小子,瞅着面色。”
“这小家伙啊,王点名让我绕了个远路去接他过来。他们那没有巫蛊师,想来黎部这根本没有门路。”中年男人摸头,“我也是到了那才知道那块地方是曾经一个臭名昭著的恶神的领地,本以为没有活人了。”
“这样啊”老人喃喃,也不清楚他们的王特意找到这个孩子作什么。
“走吧走吧”他拍打中年的男人的肩膀,又看了眼男孩。交待几句,让他不必拘谨。
“今儿好吃的好喝的招待上,咱们不醉不归”
“哈哈哈,不醉不归”
他来了啊李熄安收回视线,那个镇子里唤醒他的男孩。
当初李熄安发现男孩身上的神异,但那股神异被鱼龙们吞食,用来唤醒鬼棺中沉眠的他。蝼特意将男孩接过来,总不是为了请对方吃饭吧显然蝼还有着些赤蛟不具备看人本领,察觉了男孩的异常。
少年的思索没有持续多久,另一边的鼓声就咚咚作响了。
击鼓不是黎部壮汉,黎部汉子们都在“战场”上,两队人马,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两方人马前方有一条清晰的白线,上面安置着个红边花圈。周围早已围拢了人群,整个“战场”用红色绸带与熙攘的人群隔开。呐喊助威声李熄安坐的角落都能听见。
抢花炮,有大巫先前与李熄安讲述过这里的习俗。语气亢奋,说这可是证明黎部汉子实力的绝佳战场兴奋完了又表露遗憾,大体意思是若是再年轻几岁,他一定得去场上走两遭。很多古老习俗哪怕在大山深处,精通知晓的人也不包含大多数年轻人。最近的一次抢花炮,大巫回忆说还是十几年前。至于和平年代官方组织的场面活在老一辈眼中并不作数。
所以不怪老人如此激动兴奋了。随着文明的进步,一些古老传统与仪式只存在他们这些老家伙脑袋里,不知道哪天就要随着他们这代人的死去被带进坟墓。记载的古籍经文年轻人翻个屁嘞而现在,他们传承的历史和传统重新展露在了年轻人身上,并且能化作人们行走大山、护佑己身的力量。
等李熄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名大巫已经走远了。
习俗、传统、记载的古老。
这些不一定皆是美好啊少年轻轻地笑了。但他知道,如今展露在他眼中的,黎部的年轻人们继承的是称得上美好的事物便够了。
蝼,的确是位君王。
不单单是名号。
风景娇妍,男女挨肩。
歌声飘绕彩云间,歌亦缠绵,情亦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