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家具很少,一张床,一座冰箱,木质地板上零散地躺着几本书漫画、普希金的诗歌、国内的文学杂志
[真的不多买几样家具吗,太宰老师]小庄头一次到太宰位于东京的公寓时,也被其极简的装修震撼到了,这种震撼不同于他在静冈的房屋,精美、却没有生气、单调的白色与黑色乍眼得过分。
[太空了。]他想。
[太空了,太宰老师的房屋,就像是摒弃了一切自我爱好,仅仅留下供最低生活水准的家具器物一样。]
小庄编辑心中升起隐秘的担忧。
[文学家的心理状态,经常会有问题对吧,特别是太宰老师,写得文字深邃是深邃,却抑郁过头了,考虑到他的年龄与生活状态,果然还是约见心理医生聊一聊比较好吧,可恶,身为编辑我竟然没有关心老师的身心健康,实在是太失职了。]
至于当时的太宰,仅仅是坐在床沿边上,胳膊肘支撑在大腿上,津津有味地看小庄编辑。
[哎呀,原来人的表情可以丰富成这样吗单看表情就能在脑内模拟出一出戏剧,能用表情将内心的想法演绎得淋漓尽致,也算是很不得了的能力。]
时间回到现在,太宰从床上站起身,他光着脚走到落地窗前,窗帘挂钩在拉扯下向两侧挪移,阳光霸道地探进屋子,将昏暗的室内劈成两半。
[我忽然想起,似乎有一人,大概是叫弗洛伊德吧,总爱把人的梦境与潜意识里的情感联系在一起,一段时间内,班上的同学都津津乐道地谈论自己的梦境。多么羞耻的一件事啊,潜意识中的情感,难不成都是些不应该被宣之于口的隐秘事吧,将其像展开书页一般摊在众人的面前,真羞耻啊、真羞耻啊]
[但我,偶尔也会想,如果他们知道,我很少,或者根本不会做梦,究竟会以怎样的态度看我,是口中假惺惺地安慰,心中却不屑地念叨“真是怪物”,还是流露出廉价的浅薄的同情,“你实在是经历得太少了”。]
[经历得多就会做梦吗回顾往昔我的人生中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会为人称道的事,我想那才是不会做梦的原因吧。]
[人间事假面的自白
静冈有两座墓园,东边一座,西边一座。
坐上前往静冈的jr专线,经过13站下车,徒步行走十多分钟,小公园似的幽静墓地静静展现在面前,看守墓园的老人戴顶草帽,手穿布料粗硬的手套,听身后传来沙沙声,他便挺直了佝偻的背,面孔飞上一抹善意的笑容。
“早上好。”他温声招呼,仿佛没有看见太宰异常的穿着打扮。
“早上好。”
“是来看重要的人吗”
“如果要说的话。”右手搂着的百合花束向上推了推,妙曼的白色花瓣与白西服相得益彰,一头蓬松的,极少打理的黑发被从中间分开,右侧发丝别在脑后,调皮不在,典雅有余。
倘若此时太宰出现在隆重的婚礼现场,以男主角的身份出现在教堂中,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我来看我的妻子。”他是这么说的。
“您太太,一定很漂亮。”老人说。
太宰的眼睛笑完了,他声音飘渺,像是给睡前的孩子念甜美的童话“是的,她值得整个世界的爱。”
焉岛爱的墓碑在园深处。墓园被分为两部分,前区位于墓园中部,不仅有翠竹,碑前还有闪烁着粼粼波光的荷塘,虫鱼鸟兽热爱这片地方,野花也在纵横交错的道路旁绽放。焉岛爱死后与花草无缘,却得到了一块僻静的居所,不知是松柏还是其他树木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偏园的土地上,这里的墓碑不多,不过四五块,大部分的位置都空落落的,连块石板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