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送走了韩俨,裴如凇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仰头看着明净星河,独自收拾情绪,消化这一晚听到的消息。
暮春时节,芍药花期将尽,空气里暗香浮动,春夜暖风徐徐摇动花枝,满地芍药无声凋零,阶下堆满了碎玉飞琼一样的花瓣。
很多事情尘埃落定的那个瞬间,往往并非惊雷炸响,而是像花落般无声无息。裴如凇一直很佩服闻禅的一点,就是她能精准地捕捉到“花落”的时刻,别人还在等待雷鸣的时候,她已经在思考如何进行下一步了。
一直以来,她就是以这样的敏锐与洞察默默筹谋,等待时机,最终挟风雷之烈一击得手。前世那些折在她手中的那些权臣骄将,大概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都在拼命思索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公主盯上的。
可是现在,曾经茫然无知的猎物已经有了防备,甚至先一步亮出了爪牙。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放着那样一只猛兽徘徊在侧,以后还会有安生的日子吗
闻禅坐在窗前的长榻上,望着薄绢灯罩上的花鸟图案默默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背后忽然送来一阵清淡的香气,她蓦地转头一看,发现是裴如凇送客回来,递给她一支盛放的芍药。
闻禅莫名其妙地接过“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要问吾与芍药孰美这种话吧”
“并没有。”裴如凇磨了磨牙,实在没忍住,“我在殿下心中到底是什么人啊”
闻禅答得非常痛快“是美人。”
裴如凇“”
闻禅拈着花枝,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啊,驸马耳朵红了”
“哎干什么等一下,花压扁了唔”
重瓣透粉的芍药从怀中滚落到榻上,清香盈满交叠的衣袖,微凉的唇瓣压了上来,闻禅被裴如凇拥在怀中,手掌刚好按在他后心的位置,隔着轻薄的春衣,能摸到紧致柔韧的脊背,甚至能感觉到胸腔中不停搏动的心跳。
手指渐渐收紧,抓皱了光滑熨帖的绸缎,仿佛也将那心跳一并紧握在掌中。
裴如凇其实能够察觉到闻禅笑意之下掩饰得很好的焦躁她是那种绝不会在人前流露出脆弱一面的性情,平静既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铠甲。所以裴如凇没法用对待一般人的做法去安慰她,只能深深地将她环抱住,企图以双臂代替遮天的羽翼,把她完全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
闻禅在他的怀抱和亲吻中慢慢安定下来,唇分后她以额头抵着裴如凇的肩,两人相互依偎着,平复急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