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在傍晚回到家中,此时橘色的夕阳普照大地,将锦绣堂的草木都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她心里却十分沮丧,方才脱困之后,她与逃脱的樊星樊月会和,便立刻同葛掌柜一起去了那原主人的家中,果然看到左司郎中家的管事也在,企图先一步从原主人手里买下药来。
但是昭宁只分辨了一眼,便连争也懒得同左司郎中家争了。那药丸仿制得很是逼真,模样大小都同真的一般,甚至连玉瓶上都有承平二十三年敕造的字样。可是却没有宋院判所说的一股如兰似麝的幽微香气,而是只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连药都是假药,又有什么好争的。
见她失望离开,那左司郎中家的管事也连忙放弃,只留下原主人骂骂咧咧,说他们不识货。
葛掌柜见她脸色实在是难看,便安慰她道“娘子莫要着急,这次不真,但咱们总会找到真的。”
昭宁却没什么力气再应承。若是一时找不到药,她倒也能挺过来,只是给了希望又再度夺走,着实让人情绪起伏,何况经此一事,她也意识到,想给母亲找到药是多么不容易,竟然连葛掌柜这样的老手都能看走眼,这样一瓶药流入民间,当真是踪迹难觅。
昭宁今日情绪萎靡,她怕母亲瞧出端倪,只让青坞去母亲那里传了话,说她明日再去请安。自己坐在锦绣堂内,看锦绣堂遍植的茶花,茶花已经开到了尾声,大朵大朵鲜艳的茶花落到了地上。这些都是前段时日,姜氏身子还好的时候,挪到她院子里来种的,昭宁种花不好,时常将花养死。姜氏却极擅长种花,自从姜氏将她院子里种花的事情都包揽了过去,从此她的院子里便总是生机勃勃,花木繁荣。
昭宁虽是个花草杀手,却十分喜欢看母亲在她庭院里种下的这些花,可如今看到满园的草木葳蕤,更觉得心里阵阵难受。
今日先是金明池夺标赛,再是大相国寺里舍命奔逃,她也累极了,久而久之,竟就这般躺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青团见了,便想叫了她去屋里睡。但青坞却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看在眼里,摇头阻止“让娘子好生歇一会儿”叫了樊星过来,将谢昭宁抱进屋中睡觉。吹灭了烛火,放下了纱幔,带着众女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等次日一晨,昭宁再度醒来,却是被青坞唤醒的,她睁开眼睛,见到含霜站在一旁,竟一副等着她醒的模样,心里略微一沉,就听到含霜略有些焦急地说“娘子今儿晨夫人喝了药,但还是没有止住吐”
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昭宁立刻起身,只是简单梳洗了,头发也只是挽个小篆,派人去通传了宋院判一声。
宋院判离去时曾说过,母亲若有不适随时可以找他。
到了荣芙院,昭宁果然看到姜氏吐得止不住,早上吃的粥点竟然全没有克化。姜氏这次吐的,连跟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昭宁心里微沉,立刻吩咐含霜“将宋院判开的药加上一倍的量,给母亲煎服下”
宋院判所说的,至多保母亲六个月,便是这个意思。倘如姜氏呕吐加剧,便得加重药量服下,但若是日后,连加重药量都压制不住姜氏的呕吐了,便是真正的回天乏术了
谢昭宁手指掐得极紧。
含霜很快端着一碗黑沉沉的药上来,给姜氏喝下。大概是药的味道太浓,姜氏喝得蹙眉,但还是忍着不舒服将药吞了下去。含霜又给她顺胸口,片刻后她才缓了过来,缓缓问她金明池好不好玩,昭宁便同她说了姜焕然夺标赛得了魁首的事,姜氏笑道“你不知道他最是擅长划舟了”
跟她说了些姜焕然小时候喜欢划舟,但时常毁坏池中荷花,被外祖父追着打的故事。昭宁心里沉重,不过是勉强陪着母亲笑,还要叫她不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