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铃清音倏然紊乱起来,像是在抵触这次窥探。
反噬来得气势汹汹,陆明意咬紧牙关强撑着,鲜血沿着唇角一滴一滴滚落进皑皑白雪,藏匿在雪中的黑雾就在此刻汹涌地汇聚向指间,与窥月的流光纠缠在一起。
山神庙前点燃了祭火,熊熊燃起的火焰照耀着天际,黑雾几乎将整座神庙拢了进去。
“”
谢霜风喟然叹息,拢着金线攥住陆明意的手腕,“何必”
蚀骨的痛意顷刻间就消减了大半,似乎是被人分担了过去,陆明意在失神涣散中找回了一点微薄的意识,抬眼瞧着谢霜风“我还是觉得你很熟悉,窥月是归月庄的秘法。”
你为什么会知道
黑雾烧灼灵魂的痛无法言说,几欲把人折磨到发狂,陆明意痛感又比寻常人敏锐,眼尾满是被痛苦折磨出来的水雾。
谢霜风勾缠着金线流光,换成与他十指相扣“你真不记得了”
“什么”陆明意神色茫然。
心窍有缺之人不止分辨不清气息,他总会忘记一些事情,有时是某人的样貌、声音,有时是杂乱琐事,什么都有,零零散散的。
谢霜风眉心慢慢蹙起来,张了张口却并未发出声音,起初陆明意以为他没说什么,后来发现,那是被神铃清音盖了过去。
这次他们不再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而是切身参与到了淫祀中。
“道长此话当真”耳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一层东西,脑袋像要炸开一样,痛不欲生。
陆明意缓了好一会儿,那种钝痛感才慢慢减轻。
他没睁眼,但能察觉到身边有不少气息,先前的声音还在继续“只要再献上几名女子,山神就能永远留在栖霞山了”
另有人启口“这栖霞山神钟爱人类女子,你连为祂娶了两位绝色,祂自当是欢喜的。”
这声音听上去像个仙风道骨的高人,但所说的话阴险至极。
“好,好,等明天吉时一到,就让人把新娘送上山。”
送你个头啊
陆明意睁开眼睛,四下扫量了一圈,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胡言乱语大放厥词,你当神祇是什么,你家地窖里的大白菜
这应该某个富裕人家的前厅,地面铺了光滑如玉的大理石,躺着有些沁凉,内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上座上的高人手中拂尘一甩,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声“去办吧,切记,勿要让上山的姑娘哭哭啼啼,否则山神不高兴了,是要降下神罚的。”
除了指点的高人,两侧还坐着几个身着锦衣的富贵人,巧了,为首的人他正认识,是在画境中见过的那个镇长。
闻言,镇长有些为难“那姑娘一听要嫁给山神,说什么都不肯,这怎么才能不哭”
高人看了他一眼,提点道“蠢,你让她哭不出声不就行了”
镇长恍然“还是道长有办法,我这就去。”
即便知道这是四百年前发生过的旧事,陆明意还是忍不住怒火翻涌,恨不得翻身起来邦邦给这群人两拳。
但奈何他全身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睛。
镇长带着人乌泱泱离开了,前厅顿时安静下来,高人道长泄了劲,揣手走到挺尸的陆明意身旁,抬腿就是一脚“别装死了,还有没有点出息,一只伥鬼就把你吓成这样”
陆明意眨巴眨巴眼睛,表面没什么反应,心里把这神棍祖宗十八辈挨个骂了一遍小爷我纵横归月州名满天下,何曾受过这种气
神棍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抓起道袍的袖子擦了擦鼻子“一会儿你带着伥鬼去那个被选中的姑娘家,多折磨她一晚上,这样献祭时的怨气才够重,上次那个废物,被活活烧死都没生出多少怨气,哪够吾神破封”
破封
陆明意转了转心思,感觉到手脚能动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谄媚地道“折磨这个我擅长,但伥鬼能不能不带了,我自个儿去。”
“让你带就带,哪这么多废话”神棍没好气地一瞪眼,指着桌上的葫芦瓶,说,“这伥鬼三天没进食了,正好带它去吸点精气。”
“行、行吧”陆明意装作一副恐惧且又憋屈的模样,垫着袖子拿上了葫芦瓶。
神棍没怀疑,吩咐完就闭目养修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