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秦国、从魏冉的角度来说,他最头疼的,就是蒙仲、公孙竖、暴鸢几人从李兑手中接管了阴晋,阴晋为何关键?因为它是沟通大河这段区域河之南与河之北的关键城池,魏韩两军控制了阴晋,就有能力将河东的军队以及战略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大河以南,无论接下来是用于攻取河西之地,还是直接突破骊山、威胁咸阳。
简单地说,阴晋落在了蒙仲等人手中,魏韩两军就能慢慢地卡住秦国的咽喉,虽然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致命,但卡喉之患,怎么也不能说可以轻松对待吧?
再加上蒙仲、公孙竖以及暴鸢等人在近几次会议中明显表露了要继续打压秦国的态度。
说白了,只要秦国不肯满足魏韩两国任何一方的要求,魏韩两国就会继续讨伐秦国,倾尽两国力量讨伐秦国——哪怕赵、齐、燕三军皆陆续撤退。
不得不说,这种强势的做派,也让魏冉也有点犯嘀咕。
毕竟秦国现如今的状况实在太恶劣了,都快被打到国都了,倘若秦国最终选择与魏韩两国继续开战的话,那么它必须得考虑迁都的问题——一座没有城墙的都城,这怎么抵挡魏韩两军?
这不,当魏冉在阴晋继续与公孙竖、蒙仲、暴鸢等人交涉的时候,在咸阳那边,秦王稷出于做最坏打算的考虑,也正在与群臣商议迁都的问题,准备将国都迁往旧日的都城——岐地。
岐地,或称岐山,那是周国崛起夺取天下的起点,后来周国将这片土地赏赐给了秦人的祖先。
倘若咸阳注定保不住了,秦王稷决定迁都岐地,倘若连岐地都保不住了,那他们就只有退回他们秦人的伊始之地——天水(郡)。
昔日,秦先祖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封为附庸国,治都秦邑(清水),后秦庄公讨伐西戎有功,周王室再赐天水,那片土地乃是秦国的发源之地,秦人在踏出那片土地的时候,可从未想过日后有朝一日会被人逼得逃回祖地。
但即便如此,秦国君臣还是不愿接受魏韩两军所提出的苛刻条件。
国难当前,秦王稷以君主的名义发布命令,下令征召青壮入伍,当得知国家正面临诸**队的进犯时,秦人纷纷冒着风雪汇聚于咸阳,欲与国家、欲与君王共赴国难。
倘若此刻有人来到咸阳城外的军营里,想必就能看到那一名名壮实的秦人风雪中士气高昂地操练,且时不时地,异口同声吟唱《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有人说,《秦风·无衣》乃秦国无名氏所作,也有人说,此乃秦哀公在发兵助楚国击退吴军入侵时所作的赋,但无论如何,《无衣》都是秦国当之无愧的战歌。
这些在国难当头的情况下纷纷投军的秦人,正是秦国现如今对抗魏韩两军的底气。
可底气归底气,一想到对面魏军的主将乃是郾城君蒙仲,秦国君臣也难免有些顾忌。
毕竟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名秦国的将军能够在战场上稳胜蒙仲,纵观整个秦国,也就只有白起还能与那蒙仲过过招,但也是胜少败多。
此时此刻,秦国的君臣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年中原各国对张仪的无奈——昔日中原各国对张仪多有‘恨’,那么今日,秦国对蒙仲就有多‘恨’。
转过年来,即魏王遫七年。
正月初五,穰侯魏冉再次收到了咸阳的书信。
在信中,秦王稷提及了准备迁都岐地的事项,看得魏冉陷入了沉默。
眼瞅着开春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咸阳那边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虽说魏冉也曾将他那‘指使楚国对魏施压、借此将蒙仲调回方城郡’的策略也通知了国内,但这招是否管用,其实还得看魏国国内的态度,倘若魏国不配合,那就没办法,他秦国在明年开春后,只能以迁都为代价,迎战蒙仲、公孙竖、暴鸢几人的军队,展开一场双方谁也不知将会持续多久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