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莲乍一听没明白他在问什么“嗯”
“保存苍泽帝君遗躯,拼凑残魂为他重塑魂魄,送他进入轮回哪一件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成的。”惟明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低很轻,像是怕吓着谁一样,“归珩说,你还强行从天牢中越狱,哪怕你是神仙,那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全须全尾地脱身吧。”
“原来殿下是在担心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迟莲笑了一下,态度非常自然散漫,不怎么在意地道“毕竟是天尊陨落,说不定连大道亦有感应,我要是不出点血就顺顺当当地把您救回来,只怕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上当了。”
“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但如果找对了方法,就可以事半功倍。”
“这场横祸里唯一的幸运,就是第一个赶到的是我。在当时那种情势下除了我,没有人能救得回帝君。”
迟莲的长相确如那夜柏华所说,是天生的好颜色,但大部分时间会被本身的气势盖过,属于那种乍一看很好看但稍微靠近就会被扎手的有毒品种。但此刻他坦然又宁静地看向惟明,眸光里漾着笑,在他面前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全然信赖,那明珠一样的容貌就变得熠熠生辉,仿佛一朵只会在他的目光中盛放的花。
“所以殿下放心,这点代价和您比起来几乎不值一提,我既然做了,就承受得起、绝不后悔。”
砰砰、砰砰。
惟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没有试图去按住马上就要蹦出来的心脏。他整个人仿佛被凭空分成了两半,理智的一半在想这小子嘴里果然没有一句实话,刚才那番说辞一个字都不能信;疯狂的一半则像抽风一样来来回回地提出同一个疑问他真的不喜欢我不是,他真的不喜欢苍泽帝君吗
昨晚他从归珩那里问到的不止是关于苍泽帝君的消息,还有一个藏在他心里很久的疑惑迟莲的发色和所有凡人妖怪神仙甚至魔族都不一样,上半截是黑色,从肩头以下变成银白色,这种发色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如那天偶然提及的推断所言,是仙人入魔的前兆
归珩虽然看上去轻率跳脱,但在正事上还是很可靠的。他思量了片刻,才慎之又慎地道“他从前是黑发,变成这样必定是离开天界以后的事。至于入魔一说,倘若帝君确实陨落了,那恐怕就不止是白了一半这么简单了;您如今还站在这里,我想以迟莲的心性,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惟明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归珩严肃地道“他这个样子,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法力衰竭。”
“神仙除非天生白发,否则不会像凡人一样白头,所谓不老不死便是如此。但如果受了重伤,或者法力剧烈流失,极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放任不管,迟早要走到神魂陨灭的哪一步。”
归珩板着一张脸,觑着惟明
的神色,尽量冷静地道“老实说,如果是全盛之期的迟莲,柏华偷袭那一剑根本伤不到他。但是他本来就修为受损,在人间又受到天道压制,恐怕如今只能发挥出二三成的实力。”
“帝君,白玉京里草木化形的仙侍有成百上千,绝大多数都弱不禁风,一千年都不见得能提一次剑,而迟莲是唯一一个以战功扬名的仙侍。”
“他就是那种背后吃十分苦,但脸上绝不会露出一分的死脑筋,让他主动示弱估计比要他的命还难受。所以我背后多嘴一句,您从前最心疼他,今后不管走到哪一步,千万千万,别忘了他这一头白发。”
夏日晴光穿过帘栊,落在迟莲肩头的长发上,犹如皑皑积雪在太阳下闪烁着细碎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