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步的距离漫长犹如天堑,每靠近一步他的气息就微弱一分,沾满血迹和泥土的指尖却无论如何都也够不到惟明的衣角。
“殿下”
惟明无知无觉地低垂着头,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院落上空几乎被青光与冷光交错覆盖,归珩虽然看上去不靠谱,毕竟也不是吃素的,只要能与仇心危拉开距离,他就可以用箭限制住对方的行动。但仇心危的身法诡异得可怕,就像是没有实体一样,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可以随时随地化作黑雾,归珩无法近身又射不死他,只能跟他在半空周旋僵持。
相比于他的苦战,仇心危就显得轻松多了,甚至有点游刃有余、猫玩耗子的意思,与他有来有回地兜圈子。归珩心里清楚再拖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愈发凝神,试图从他的动作中找到破绽。忽然见仇心危神色一变,收起了懒散的笑意,低声道“来了。”
什么来了
归珩还没有想明白,眼前突然一花,茫茫白光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撕裂夜空的巨大闪电从天而降,竟然不分敌我地直接劈在了两人头上
轰隆
闷雷旋踵而至,归珩心中陡地一沉,终于想了自己忘记了什么,暗暗叫苦他们几个神仙妖怪魔族扎堆在这小院子里激斗,刀光剑影毫不留情,引动的法力肯定早就超过了天道限制,果然把天雷给招引过来了
就在这短短一眨眼的工夫,仇心危的身影越过雷电蓦然闪现在他上空,当空一击将他抽翻过去,紧接着手握冰锏纵贯直下,借着下坠的巨大冲势,活生生将归珩从半空砸进了地里。
轰地一声巨响,尘土腾起半人多高,归珩身躯与地面相撞,当场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浅坑。
饶是神仙,这一下也足够去掉半条命,这要是换作凡人,说不定当场就凉了。
仇心危拂了拂衣袖上沾染的烟尘,毫不留情地拔出冰锏,任凭鲜血喷溅上他的衣角,用带血的尖端拍了拍归珩的脸,嘲弄地冷笑“降霄宫门下就只有这点本事,我还以为你们能多挣扎一会儿。这样的废物也配叫天神吗”
归珩摔得头晕眼花,仍然颤抖着四肢试图爬起来,仇心危一脚踹上了他的后心口,踩着他的后脑勺,把他脸朝下摁进了泥土里“蝼蚁要有蝼蚁的本分,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待在土里就够了。”
他随手下了一道禁锢咒,将归珩困在原地,随后终于有余暇回过头来欣赏他这一晚的战绩。
归珩动弹不得,惟明被钉在柱子上,迟莲重伤生死未知,距惟明只有一步
之遥,两人身下的血已融为一滩,柏华倒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已完全昏迷过去。
昙天塔从他松开的掌心滚落,正闪烁着幽蓝荧光,静静地躺在尘土中。
仇心危走过去将它捡起来,握着手中仔细端详,耳尖忽地一动,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回过头去,这下是真的有点讶异了“咦,没死”
惟明咳了两声,偏头吐出一口血水,在飒飒夜风和遍地鲜血中睁开了眼。
雷声震出的耳鸣仍然在他脑袋里嗡嗡,听觉紊乱导致周遭一切都如同荒诞错乱的幻境。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迟莲灰败的侧脸和身后那道骇人的血迹,这个场面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解释,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直到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刻,迟莲仍然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手背指尖上满是血污,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却奇异地与惟明梦境中那只挑开帘帐的手重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