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黑中带银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那人微微躬身垂首,眼尾斜飞而外展,华美流畅如凤羽,极轻微地一弯“紫霄院迟莲,见过端王殿下。”
周遭霎时一静,原本有些浮动的气氛倏地冷淡下来。
冤有头债有主,惟明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罪魁祸首就是紫霄院这帮神棍。别说迟莲只是长得像个天仙,哪怕他是观音菩萨下凡,惟明也很难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原来是大国师。”这下子惟明倒是完全镇定下来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非凡。先生看着面善本王曾见过你么”
迟莲像是没有察觉到周遭骤然转冷的气氛,平静地答道“回殿下的话,是第一次见。”
所有低着头的侍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妙神情无他,自从迟莲升任大国师、一跃成为玉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新贵之后,试图以各种方式跟他套近乎的人就层出不穷,惟明这种搭讪在他们看来都算是很低级的。而这些试图攀附的人无一例外,全被迟莲无情地撅回去了。
这位美人国师只是看着文静,实际上性格比玉京的城墙还要强硬三分,有时候甚至对皇帝都不怎么尊敬,区区端王又怎么可能撼动他的铁石心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套近乎必定碰壁,得不到国师好脸色的失败者又多了一个。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迟莲话锋一转,居然态度温和地补了一句“微臣亦有同感,虽是与殿下初次相见,却有如旧识久别重逢,想是夙缘。”
这话一出,现场简直是一片死寂,所有人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端王到底是哪一点入了他的眼还是说他们修仙都这么惺惺相惜
只有全然不知情的惟明点点头生受了这句话,结束了双方之间的寒暄,抬步往殿内走去“快开宴了,国师请。”
迟莲甚至谦退地让了半步“王爷请。”
惟明打眼一扫,心中便道他最近果然得势。宫中规矩一贯是外朝官员不得带侍从入宫,紫霄院虽然不完全算是官署,但毕竟不是皇亲国戚,就连惟明身边都只有一个贴身的太监,迟莲身后却浩浩荡荡跟着十余名供奉和随从,排场比王爷还大,也不怕被别人弹劾。
宫人按照预先排好的座次引二人入座,也是凑巧,两人的座位恰好相对,迟莲在西,惟明在东,只消略一侧头,便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面容与动作。
两道目光无意间再次相触,又各自匆匆避开,惟明心中微动,咂摸出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正沉吟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男声,唐突地打断了他的遐思“哟四弟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都没听见动静,你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人未到声先至,越王惟昉身穿玄色朝服,头戴七珠金冠,像只花孔雀一样摇摇摆摆地走进来。他比惟明大不了几岁,两腮发得很方,由于耽于酒色的缘故,气色不算太好,眼皮耷拉,眼周青黑,变成了一双不怀好意的三角眼。
“三哥正要找你呢,可巧你回来了。”越王一进门就亲亲热热地黏上来,作势要来揽惟明的肩膀,“我最近想在光远坊置一处宅子,看了几所,有好有坏。听说这里头的风水门道挺多,外边的人三哥信不过,你是行家,正好替我掌掌眼、寻一处风水上佳的好宅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