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温润,如冬日化开的薄雪,初听清清泠泠,待细细分辨,方能窥见冷意。
长剑出鞘之声清越如风,再眨眼,剑锋已横于施黛侧颈。
如同毒蛇吐信,停在与皮肤毫厘之距的半空。
“可在下觉得,施小姐不似失忆,而是被”
纯良笑意褪去,江白砚露出玩味之色,尾音沉沉,滋生潮涌般的侵略性“夺舍了。”
瞬息的寂静。
不止空气,连血液与心跳都仿佛凝固。
阿狸愣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
施黛的性格与原主其实大差不差,直率明快,喜欢撒娇,少了几分任性,多出些娇憨,无伤大雅。
没想到会被他如此直白地戳破,一道刺骨寒意自足底腾起,顺着骨髓攀附而上,充斥全身。
它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却意外发现,施黛似乎并未被吓到。
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被一把剑横在脖子上,施黛当然不太好受,抿了下唇,右手攥紧又松开,对上江白砚视线“江公子何出此言”
江白砚轻哂“施小姐知晓缘由。”
施黛的转变过于异常。
他们之间的联系本应仅限于血蛊,施黛对他的情绪,唯有恐惧、排斥与厌恶。
而不是如今日这般,毫不设防出现在他身前,说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她的关照与在意,于他眼中无异于沁着毒的甜腻饴糖,令人作呕。
施敬承贵为镇厄司指挥使,施黛倘若真被妖邪附体,按理来说,能被很快看出。
或许她并未被夺舍,真的只是失去了记忆,真真假假,江白砚一概不关心。
他只想知晓,眼前此人接近他的原因。
她想接近他、利用他做什么
出乎意料地,施黛并未如他所想那般,被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意味不明打量她一瞬,江白砚长睫轻颤“施小姐不怕死”
呸,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
施黛深吸一口气。
早在江白砚说出那句“你在捉妖时磕破了头”时,她就隐隐意识到,这人对她起了疑心。
都说失忆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现在看来,还是有塌房的风险。
施黛从小就是直来直往的性格,最受不了明明长着一张嘴,却把话憋在心里不说。
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和江白砚说开,他突然拔剑横在她脖子上,倒是大大超出预料。
江白砚,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凶一点。
感受到脖颈旁侧剑锋的冷意,施黛飞快应声“当然怕死。之所以没躲开,只是因为我腿软了。打个商量,能不能把剑收掉”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长剑并未挪开分毫,江白砚俯身,拉近二人距离。
问句被他生生压成不容置喙的陈述句,嗓音温和,却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施小姐怕我”
阿狸浑身紧绷,屏着呼吸趴在施黛肩头,垂首看去,剑光寒冽如冰。
江白砚身量极高,与施黛之间隔着一扇敞开的窗,因距离近,覆下一片漆黑如墨的影子。
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满溢戾气,压迫感太盛,只一眼,便令它四腿发软。
完蛋。
完蛋完蛋完蛋,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施黛身为原主转世,魂魄与这具身体彼此契合,哪怕请来镇厄司中的巫祝萨满,也不可能察觉她已换了芯子。
关键是江白砚如果想伤她,哪会在乎施黛究竟是不是原主
他对原主可没丝毫好感。
如今他已经动了杀心,虽然受制于血蛊,无法将施黛置于死地,却有无数种办法令她销声匿迹、生不如死。
自幼在邪术里长大的疯子,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阿狸在心底骂了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