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守权其实并不懂书画,更没有收藏古董的爱好,他手中的这幅古画,说起来还是他年轻时的一位好友送的——
实际上,这画也不是送给他的,而是好友咽气之前,托付魏守权交给他的家人的。
然而,当年的金陵兵荒马乱,倭寇横行,金陵的百姓能逃走的都逃走了,哪里还能找到好友的家里人?
这么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数十年来,魏守权始终不敢忘却好友的临终嘱托,想要将这幅画完整地交给他的家人,或者交给他的后人,可惜的是,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
也不知道好友的那些家人,当年是遭难了,还是远远地逃离了此地,从此扎根外地,再也没有回来。
魏守权就常常对画兴叹,眼睁睁看着这一幅古画,颜色慢慢地泛了黄,长了斑。
再到后来,被五六岁的、正是人厌狗嫌的年纪的曾孙子随手一扒拉,这幅还算是完整的古画,就轻轻巧巧地碎成了一片一片。
古画碎了就是碎了,就是把曾孙子的屁股打成猴屁股,它也变不回来了。
魏守权多少有些不甘心,他亲口答应过他的那位好友,要将这幅画送到他家人手中的,现在还没有做到呢,这幅古画怎么能就这么碎了呢?
魏守权的儿子,一个五十多岁,头发也开始花白了的老汉魏国庆,还算是了解老父亲的心思。
他四处打听了一番,就得知了现如今的古玩店里,还有人能修复装裱古书画,即便是破得不成样子的古书画,照样也能修复到原先的模样。
魏国庆想着老父亲的事情,还是决定再问得更清楚详细一些。
金陵的收藏界就这么大,这么打听来打听去的,很快就让他打听到,夫子庙文化市场里的“聚宝斋”就有一个修复专家,而且还曾经修复过国宝《千里江山图》,修复水平非常高。
这一回,魏国庆心里踏实了,《千里江山图》他是知道的,前一段时间,国家电视台上还播放了专题片呢,好像就讲到了修复过程。
原本他是打算在元旦之前,就将那幅古画的碎片送到“聚宝斋”里去的,如果能在年前修复好了,也算是安了老父亲的心。
可老父亲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病倒了,一家人顿时忙乱成了一团,哪里还顾得上一幅画?
这边刚刚将老父亲安顿好,那边“聚宝斋”又打了电话来,说是那个修复了国宝《千里江山图》的修复专家忽然来了金陵,问他有没有时间将古画送过去,要不然的话,等专家走了,估计又要等上好一段时间。
魏国庆只考虑了几秒钟,就一口应承了下来,现在就送过去!
老父亲犯病,多半和这幅画碎了有关系,如果修复好了,也许他的病也会好得快一点吧?
……
“向专家,送画的人已经到了。”
“聚宝斋”二楼的修复室外,马师傅一脸殷勤的笑容,就好像清代雍正年款的珊瑚红地珐琅彩牡丹纹碗上的牡丹花似的。
“好,我知道了。”
向南朝马师傅点了点头,显得很是淡定,他将已经清洗完毕的董其昌的《青山红树图》立轴平铺在干燥的纸上,这才和康正勇一起下了楼。
在休息区里里沙发上,魏国庆一眼就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向南,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道:“这就是那个修复专家?”
也太年轻了吧?
他之所以能够一眼就看出了向南,倒不是因为他看过国家电视台的那期访谈节目,事实上,他和他父亲一样,对古书画并不热衷,对收藏更是没有兴趣。
而是因为,向南的气质太独特了。
面相年轻得过分,却给人一种很老成持重的感觉,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一种吸引力,能够将旁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去一样。
似乎,他无论站在人群中的哪个位置,他都是焦点。
这样的人,应该不是那么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吧?
魏国庆这么想着,心中也就不再迟疑,既来之,则安之,谅它一个小小的古玩店,也不敢胡乱找人冒充专家接生意,否则的话,这店还能不能开得下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金陵这地界,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真要是有人敢搅和搅和,说不定就折腾出什么龙啊虎啊的人物来了。
好歹也是六朝古都,藏龙卧虎什么的,还真不是嘴上说说的。
心里这么想着,向南等人就已经来到了面前。
魏国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沙哑着声音说道:“这位就是向专家了吧?真是年轻有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