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武氏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茫然与失落,谭昭昭不动声色瞧在眼里,谨慎地试探道“夫人有芝兰玉树的裴郎中,神仙眷侣,哪管他人如何看。”
武氏沉默了瞬,忽地凉凉一笑,道“河东裴氏郎君,芝兰玉树。可惜,清冷无趣。我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喜欢舞乐,华丽的衣衫,香浓的胭脂脂粉,能逗我欢心。我哄他人,也要有人能哄我。”
谭昭昭见过裴光庭一两次,他不算健谈,也称不上冷淡。
兴许男人与友人在一起时,与面对着妻子又不同。夫妻之间最要紧是尊重,若无共同的喜好,就得要彼此包容,求同存异。
武氏是武则天赐婚,裴光庭不得不从。武氏是武家女,众星拱月长大,她的亲事自己做不了主,存在骨子里的傲气,使得她不会低头。
至于裴光庭如何想,谭昭昭对他认识不多,从张九龄曾经的寥寥几语中,猜测他对这门赐婚也是抱着随意的态度。
善于逢迎,口比蜜甜,善音律,又有真本事的浪荡子李林甫,除却家世,比起裴光庭来说,的确要能得女人欢心。
武氏抿嘴一笑,细眉扬了扬,整个人容光泛发,无比的娇媚,道“说这些作甚,女人呐,可别亏待了自己。”
谭昭昭心微沉,看来,武氏对李林甫上心了。隐秘的刺激感,让她能在裴光庭刚死后,就迫不及待推荐李林甫做宰相。
李林甫能做宰相,绝非只是口蜜腹剑,要找到能取代他,让自小眼高于顶武氏看上之人,估计难得很。
武氏这一环,还不算顶顶重要。重要的是,李林甫的舅舅、李隆基身边的姜皎。
姜皎是李隆基自小的挚友,李三郎在深宫中随着李旦幽禁,谭昭昭认为,姜皎应当与他在神龙之变之后而结识。
如今李隆基去了潞州,唯一能与他搭得上线的就是高力士。高力士在李隆基身边时日不久,且他只是个伺候主子的奴仆,如何能左右李隆基
武氏见谭昭昭似乎忧心忡忡,上下打量着她,关心地道“可是想念张补阙了”
谭昭昭忙挤出
笑容,道“没有,人说生了孩子傻三年,我看顾孩子,有时候会脑子迟钝,夫人见谅。”
武氏掩嘴而笑,道“娘子还不承认呢,我听郎君提过一嘴,说是张补阙对娘子很是上心。恩爱夫妻分隔两地不得相见,想念乃是常理,我又不会笑话你,害羞作甚。说起来,张补阙才情过人,朝廷正需要人手,让阿耶同陛下提一提,张补阙夺情,早日归长安,入朝做事,也能早些同娘子相聚。”
守孝三年,规矩是一年按照九个月算,三年一共二十七个月,算上赶路,张九龄约莫一年左右便可回到长安。
兵变之后元气大伤,朝廷现在乱糟糟,各方势力斗红了眼,一言不合就用兵杀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要是张九龄承了武三思这个情,会被自动划为武三思的阵营。就算他能避开,他入仕不久,资历与政绩全无,接受朝廷的夺情,以后肯定会被攻讦不孝,成为他仕途上洗不去的污点。
武氏七窍玲珑心,身为皇亲国戚,事关朝政之事,她绝不会是随口一说。
谭昭昭若明确拒绝,定会惹得武氏不满。她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能暂时稳住武氏,灵机一动道“夫人厚爱,我甚为感激。夫人有所不知,小姑因为阿家去世,守孝推迟了亲事。韶州府家中只有寡母幼兄,郎君身为长兄,须得主持操办小姑的出嫁。我估计,郎君一时恐来不了长安。不过我也不敢断定,得写信给夫君,由他定夺。”
没将话说死,让张九龄自己拿主意,倒不是谭昭昭的推托之词。
毕竟事关张九龄的前途,她会如实告诉他长安的现状,由他自己取舍。
朝堂上,左补阙之位早有了人,张九龄回到长安,还不一定能得什么官职。
靠着武三思,张九龄能迅速出头,早些实现他开辟大庾岭的想法。
武氏听后,神色倒是寻常,惋惜地道“长兄为父,这般看来是走不开。韶州府的寡母幼兄,张补阙一并带来长安,以后也能放心当差,娘子一家团聚,以后就热闹了。”
出仕为官之后,除非特殊情形,大多要携父母一并赴任奉养。就算父母不随行,至少要留下妻子伺候翁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