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比上次见面时清减了些,武三思最近继续受到李显的优待,新皇到底与武皇不同,她的飞扬中,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小胖墩睡着了,家中难得安静,只苇席上到处都留着他的小玩意尚未收拾完,武氏来时看到塌几角落的布熊,捡起来拿到手上好奇把玩,惆怅地道“真是趣致,可惜阿禛长大了,不喜这些,还是幼儿有趣。”
眉豆奉了茶点进屋,谭昭昭接过亲自奉上,倒了盏瓜汁放到武氏面前的塌几上,歉意地道“小郎淘气,到处乱糟糟,还请夫人莫怪。”
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细竹帘留有竹子的淡青色,窗棂的帘子亦如此,卷起一半,下半部分用透明纱绡,既明亮透气,还能防蚊蝇。
武氏最喜几案上摆着的花瓶,圆耳纯瓷白花瓶,一看便知很是便宜,里面插满了开得绚烂至极的各色野花,花瓶与屋子便变得有了灵,一下变得鲜活起来。
有灵,鲜活。
武氏念叨着,她总算明白,为何在谭昭昭处,会让她感到平静舒适。
自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大半的日子,都在天底下最华丽的宫中渡过,见惯了富丽堂皇,昂贵楠木的金丝闪烁,透出的却是血腥冰冷。
武氏黯然自嘲,道“是我不请自来。上次我与娘子说,等小郎满月时来与他庆贺,后来也没甚好隐瞒的,姑祖母病重薨逝,事情繁多,到最近方得了些空闲。”
与上次一样,武氏带了好些礼上门。谭昭昭忙道“夫人只要得闲,前来坐一坐就是,每次带那般多的厚礼上门,我都不敢开口相邀了。”
武氏一笑,爽快地道“好,下次我空着手上门就是。”她端起杯盏,浅尝了口瓜汁,瓜汁冰凉清甜,忍不住吃下去了半盏。
“瓜汁好吃,比起酪浆要清爽可口。”武氏赞了句,又去掰巨胜奴。
巨胜奴清脆,上面洒满了胡麻,脆生生,却不如以前吃到的甜腻,武氏眼睛不禁一亮。
细细品尝着,武氏不善膳房之事,她始终没能品尝出究竟,便道“这巨胜奴,好似与平常吃到的不大一样,美味香浓许多。”
巨胜奴就是油炸的面食,后世称为馓子,大唐人喜吃甜,如今的油多用猪油羊油等,加上蜜,吃起来又甜又腻。
谭昭昭让阿满改了下,用了昂贵的茶油炸,只加了些许的糖,再撒上胡麻既芝麻,吃上去就要清爽许多。
谭昭昭便说了做法,武氏听得怔怔,道“娘子好气度,府里的方子,这般就道了出来。”
世家大族各府中,都有一两道引以为傲的秘方。比如某府的酿酒,合香等等。
谭昭昭见惯了后世的各种分享,在她看来,并无甚可藏之处,笑道“夫人府里膳房的厨娘一尝便能得知。有些人还会嫌弃寡淡呢,不过是恰好对了夫人的口味罢了。”
武氏脸上的笑容浓了些,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回去让府里的厨娘也这般做。天气
热的时候,
吃甚都没胃口,
这样做了,能吃上些许。”
除了巨胜奴,食案上就是些常见的新鲜果子,谭昭昭道“家中没备甚点心,能得夫人喜欢,真是莫大的荣幸。”
武氏嗔怪地道“娘子真是谦虚。张补阙不在,将府里的事情操持得井井有条。咦,我瞧着娘子,比上次时清减了些,不过,我总觉着娘子清减了,反倒比以前还更美了些。”
谭昭昭注重饮食,少油少甜,以清淡为主,身形偏清瘦,着实非大唐的审美。
不过,谭昭昭这下没自谦了,大大方方道“夫人过奖。我以为,只要自己舒适,欢喜,皆为美。”
武氏愣住,旋即抚掌笑道“这句话说得好,自己以为美的,就是美,管其他人如何看呢男人们喜欢甚,娘子们就一涌而上,做出此般装扮,巴不得心上人能多看一眼,真是无聊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