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氅衣是烧过的寒衣,并不能令她感觉到有多温暖,但倪素还是拢紧了它,看见袖口的“子凌”二字,她抬头,不经意目光相触。
倪素说着,将油纸包好的糍粑递给他,“你先帮我拿一下。”
内知心中怪异。
蒋先明在书房里坐了许久,内知进门奉了几回茶,又小心翼翼地劝道“大人,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自己无声的打量似乎也是一种冒犯。
徐鹤雪的睫毛在眼睑底下投了一片浅淡的影。
“我”
“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去。”
此时月黑风高,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时候,倪素裹了一件披风,抱着徐鹤雪的腰,头一回这样直观地去看云京城的夜。
倪素站起身,朝他伸手。
他即便不用身为鬼魅的术法,也能以绝好的轻功躲开外面的夤夜司亲从官,带着她悄无声息地踩踏瓦檐,缀夜而出。
半晌,他哑声“好。”
“徐子凌,瓦子里的琵琶真好听,等这些事结束,我们一块儿去瓦子里瞧瞧吧”
倪素接了灯笼,又将自己这盏才买来的青纱灯笼递给他,说“这个一看便是那个摊主自己家做的,你觉得好不好看”
所以他更不能放下。
“谁啊来人快来人”
“奏疏还没写好,如何能休息”蒋先明用簪子挠了挠发痒的后脑勺,长叹了一口气。
杜三财当年究竟因何而逃脱贻误军机的罪责,他又究竟为何十五年如一日的给这些不具名的人送钱,只要蒋先明肯查,便一定能发现其中端倪。
他在这里其实有过极好的一段时光,称得上恣肆,也称得上高兴,那时的同窗们还能心无芥蒂地与他来往,他们甚至在一块儿打过老师院子里的枣儿吃。
可是倪素看着,忽然就想让他再真实一点,至少不要那么幽幽淡淡,好像随时都要不见一般。
他忽然意识到,
半晌,他颔首“好看。”
徐鹤雪匆忙错开眼,却听身边的姑娘忽然道“我可以买您一只灯笼吗”
两盏灯笼终于让他的身影没有那么淡,倪素没有再看他,只是朝前走着走着,她又忍不住唤他一声。
倪素讪讪的。
他们放不下,
“自从遇见你,我身上就常带着这个。”
徐鹤雪接来,才出锅的炸糍粑带着滚烫的温度,即便包着油纸也依旧烫得厉害,他垂着眼帘,看她鼓起脸颊吹熄了青纱灯笼的蜡烛,又用火折子重新点燃。
“但是你不后悔,对吗”倪素问他。
那不够尊重自己,
“你对这个地方呢欢喜多,还是遗憾多”
至少那双眼睛会弯弯的,一定比此刻更剔透,更像凝聚光彩的琉璃珠子。
倪素还是忍不住好奇他的过往。
蒋府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他们栖身檐瓦之上,便被浓荫遮去了大半身形。
倪素看着他,他的面庞苍白而脆弱,几乎是从不会笑的,但她不自禁会想,他如果还好好活着,还同她一样有这样一副血肉之躯,那么他会怎么笑呢
后悔这两个字,并不能成全所有已经发生的遗憾,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也并不愿意用这两个字来为自己短暂的一生作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