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恬脸色白了白,说:“我认得的。”
这些年的梦里,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了。送殡队伍的唢呐鞭炮声,不知道惊醒过多少次她的梦。
“那等会儿在停车的地方会和。”傅建涛叮嘱。
傅斯恬点了点头,和王梅芬、宋禹打了声招呼,带着时懿往直继续前行了。
时懿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低下去了,什么都没问,收了伞,扣紧了傅斯恬的手。
傅斯恬回了她一个很淡的笑。
时懿心口开始发闷。
傅建泽的墓离他父母的并不远,不过再走几分钟就到了。
坟墓已经不是傅斯恬记忆中的样子了。矮矮的黄土堆已经照着她前两年的意思,新补上了水泥,铺平了墓坪。一整年都没有人来过了,墓坪里除了有些许落叶和杂草,还算是干净的。
傅斯恬咬了咬唇,定神看时懿,再次和她确认“上去吗”
时懿蹙眉,什么话
她不悦地松开了傅斯恬的手,看也不看她,自己跨上了墓坪。
傅斯恬怔了怔,眼眸亮了一点起来,跟着时懿踏上去了。
积灰还是挺严重的,不打扫实在看不过去。傅斯恬忘记带扫帚过来了,只能从旁边的树上折了一长条带着大片叶子的树枝下来当扫帚。
时懿依样画葫芦,也想折一条下来帮忙。可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她,做起这件事却是意外的笨拙,傅斯恬光看着她站在山崖边上就够心惊胆战了。她连忙攥住了她的手腕,给她指派其他的任务“你帮我把墓碑上的字重新描一遍好不好”
时懿犹豫了下,看墓碑上的黑字确实已经褪得很厉害了,便接了下来。
她从篮子里拿了漆和笔,又从挎包里拿了纸,走到了墓碑旁,没有在意脏乱,直接坐下了身子,仰着头,先把墓碑整个擦拭了一遍,而后才一笔一画认真地描摹起了墓碑上的字。
傅斯恬打扫完了墓坪上的积叶,时懿还在描摹。她已经在描大名旁最底下的那行生年与卒年的数字了。
位置比较低,字太小,傅建涛的毛笔太粗了,要描好并不容易。
时懿贴得很近,身子压得很低,一只手提着笔,只用笔尖描摹,一只手捏着纸巾,随时防止多余的漆下溢。太阳烤在她的身上,傅斯恬看见,她的脸侧有一层薄薄的汗水在阳光下隐隐闪烁着。
她抿着唇,脸上是那样庄重、那样认真的神色。
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与嫌弃。
傅斯恬凝视着她,整个眼眶忽然酸胀了起来。
那句午夜梦回常常像尖刀一样扎进她心口的“恶劣的基因果然会遗传的吧”的回音,好像终于从耳边彻底消散掉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种尖锐的痛楚。
她捧着花束,走到时懿的身旁,蹲下1身子,从背后抱住了时懿。
时懿愣了愣,放柔了声问“怎么了还差一点就描完了。”
傅斯恬把花放到了墓碑前,不说话,只是双手搂住了时懿,贴着她,很轻地颤抖。
时懿整颗心跟着她颤了起来。
她捏着笔杆的指尖发了白,用捏着纸巾的那只手握住傅斯恬圈在她腰上的手,轻声哄“来来”
傅斯恬回握住她的大拇指,手很冰很凉,好几秒后才应“我没事。”
“时懿,”她低哑地坦白:“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见我、记不记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