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姐爱对了,值得了。
她吸了吸鼻子,艰涩地说“那次她救回来了,做了胆囊切除手术。她做手术的那天,我也去了。我看着她躺在手术床上被推出来、身上插着管子、呼吸孱弱、好像随时都要不在了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很痛、很没有意思。我不知道,这样折磨她、折磨我自己有什么意思了。我曾经以为不死不休的,可她要真的死了,我也没有真的会痛快。做人太苦了。我苦,她也苦。好在,横竖就这么一辈子。算了吧。我决定放过她,也放过我自己了。”
“那次以后,我和她一起好起来了。我们一起来了海城,我接受了更适合我的康复训练、安装了新的假肢,甚至考了新的大学,我们的日子看起来重新走到了正轨上了。可是,心底里,我姐一直没有真正康复。我看得出来,她没有一天真的开心过。”
她没有直说,第二年,傅斯恬就因为胃部出血拖到危急,再次送抢救了。她那时候才意识到,她姐从来没有真正好起来。她时时刻刻,都在盼着一场意外,送她一个解脱。急救车上,像遗言一样,她虚弱地和她说对不起,和她坦诚,说她一直很后悔当年车祸时,她没有喊出那一声提醒。那一刻,傅斯愉泪如雨下。在命运的湍流面前,喊不喊出那一声,又能改变得了什么。怎么会有傅斯恬这样的傻子啊。
她攥着她的手,告诉她“你好起来,你好起来我就不怪你了。我原谅你,只要你好好的。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她由此才好像真的解开了一点心结,找到了一口撑下去的气,看了心理医生,吃了两年药,好转了起来。
“直到,重逢了你。”
“这几天,我在她脸上见到的笑,是我在这六年里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时姐,我姐真的很爱很爱你。她只是太傻、太不懂得表达了。可这不能怪她,她从小没有被人很好地爱过,最爱她的那个人,便是以离开、不拖累给她做了一个最差的示例,她不懂得,除了离开、除了为她好,爱一个人还有更多的方式。六年前,但凡她还有更好的选择,她绝不会离开你的。”
“你可以不要怪她吗“
“她从小没有被人很好地爱过”这句话,又戳得时懿灵魂颤痛。
“我早就不怪了。”她低哑着嗓子回。
傅斯愉追问“那我可以放心地把她交给你吗你知道,她可能还是会犯傻、可能还是会让你生气难过、可能还是不知道怎么爱自己、怎么爱你。”
时懿说“我会有很多耐心的。”
她哽了哽喉咙,用闪烁着泪水的双眼正视着傅斯愉,郑重而肃穆地说“我会爱她一辈子的。”
分开那些年里,她无数次想要逃离,无数次告诫过自己,要爱别人,更要自爱。可现在,她只想许诺“只要她回头,我永远在她身后。”
只要她需要。
她愿意做她的船、她的路、她的药、她永远的光。
怎么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