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以后,我不想死了,我不甘心。凭什么她还能活得好好的,我就得烂在泥土里。我不仅要活着,我还要好好活着,折磨死她。”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活下去了。不久以后,我出院了,她毕业了,她爸爸也出狱了。我们不住在一起了,她和她爸爸一起住,我们不常见面,可每个月,她都会给我妈妈打钱。我知道,她为了赚更多的钱去做专业不对口的销售,我知道,我所有的治疗费用里,都有她工资的一份。我不想去上学。我每周都去做心理康复,可每次去我都不说话,就静静坐在那里烧钱。我定制的第一条假肢的钱,是她出的。可是没用多久,我就不满意了,要换一个更好的。她什么话都没说,第二个月就带我去换了。没用多久,我又不满意了,又要换。她还是依我。我爸爸劝我不要闹,说姐姐也不容易。我就是非要闹,我就是要榨干她最后一滴血,看她还能假仁假义到什么时候。”
时懿的后槽牙咬得紧紧的,指甲已经在手心里扎出了深深的血痕。
傅斯愉的声音也染上了沙哑“她爸爸出狱没几个月,就查出肝癌晚期,没多久,就去世了。我有觉得她爸爸去世以后,她整个人更没有生气了,可我没想那么多。直到年末的某一天,我爸爸说公司打电话来问他,能不能联系到我姐,说我姐也没有请假,已经两天没去上班了,电话也打不通。我爸慌了神,我嘴上骂他瞎紧张,心里其实也慌了。”
“我爸去到她租的地方,撞开门进去的。我姐就倒在快烧壶的旁边,奄奄一息,已经不知道昏迷多久了。送急救,马上推进去抢救了,医生说是胆管炎急性梗阻引起的休克,他们不明白,怎么有人这么能忍、怎么有人能把胆管炎拖到这种程度。我知道。我看着我爸爸拿回来交给我的那张我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写好,夹在钱包里的那张遗书时,就知道了。”
傅斯愉哽咽了,把一直保存在自己那里的那张纸条,递给了时懿。
时懿不敢眨眼睛,模糊着双眼,颤抖着手接过。
纸条上,傅斯恬秀丽的字迹映入眼帘
对不起
111437
小鱼,好起来
三行字,萧萧索索。
111437时懿,我永远爱你。六个数字,刻骨剜心。
傅斯愉粗哑着声说“她根本就是自己不想活了。她根本就是早就不知道想死多久了。她根本就是盼着,能够就那样死掉了的。”
时懿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体面,一直笔直的腰弯曲了下去,捏着纸条的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傅斯愉看得出,时懿好像想忍住,可泪水却还是顺着她的颊畔,完全不受控制般地汹涌坠落了。
傅斯愉的眼泪也止不住了。
她放心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得体端庄到近乎冷淡的女人会有这样失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