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濯池垂眼,他把门关上,重新走回到桌边拿起木雕刻,小刀在他手中像是活物,游刃有余顺着纹路滑下去,没半柱香时间又雕出了一把刀在上面。
亥时二刻,兰濯池雕完最后一个,出门灭了义庄里的最后一盏灯,沿着屋檐回到自己的屋中。
屋内还残存着一些香气,于胶怜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被褥也拽着角落拉平了,那张床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邋遢的地方,兰濯池坐到床边,把整齐的场景破坏。
他弯腰把炭火盆重新点燃,然后偏眸看向手中还没放回柜子里的小刀,像被刀鞘抵住了喉咙一点点往里顶,不会致死,却很受折磨。
于胶怜大多时候都呆楞,但话没说错。
他在奴隶贩子手底下煎熬长成人,没有父爱,没有母爱,但于胶怜长在皇宫,所有人都在给他爱,他缺的东西于胶怜嫌多。
他没及冠之前想要什么都要自己拿双手争取,没长开之前有些女相,所以沈少聿他哥来挑奴隶时他第一个被奴隶贩子推出去被挑选,没想到八字正好合,而他回去冲喜以后,没多久人就死了,他生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活得很滑稽。
但于胶怜不一样,他被先皇捧着长大,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有人挑好了刺放到他手上,他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
他在考虑明天怎么活的时候,于胶怜在考虑明天怎么玩,他出门忍着恶心捞尸的时候,于胶怜在观舞赏画。
他们的家世,身份,地位,所见所闻,手握的筹码和资本,每一个都天差地别。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于胶怜不出宫,他们连最后一点联系也没有。
他凭什么认为靠一副皮囊会吸引住于胶怜
于胶怜或许会被短暂迷住,围着他转个不停,但不会真为他停留。
兰濯池颈侧的青筋恐怖地在跳,照于胶怜的绝情程度,刚才那一面说不准是最后一面。
去义庄之前因为生着气,没感觉有多冷,这回出了门心头没了火只剩下茫然,宋吟一出来就打了个喷嚏。
秦子昭看着穿得那么厚走路都不太
方便却连打几个喷嚏的皇上,心想皇上比自己还要身子弱,他有些忧愁地说“马车不好进来,停在了外面,陛下只能走快一些,去车上拿汤婆子暖一暖。”
宋吟嘴硬“我没事,也不是很冷,不用担心。”
陆卿尘偏头往后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将近亥时的义庄黑乎乎的全是鬼影,灯笼里照出来的光也不是很亮,头顶的雨噼里啪啦打在伞骨上,有好几次宋吟都觉得手里的伞要被打散了。
他拉住衣领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又把手快速缩回到袖子里,完全不像是不冷的样子,他又走了几步,忍不住张唇呼出一口热气,冷得身体都要发抖了。
宋吟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念起沈少聿,想念那火炉子一样的体温,想着想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瞄到了前面,陆卿尘的手上。
陆卿尘和沈少聿差不多高,手也差不多大,差不多宽。
那应该身上也是差不多一样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