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干净,也就别互相弹劾了。
赵寰唔了声,问道“张娘子的铺子,可有人来巧立名目乱收税”
叶郎中答道“燕京脚下,倒没人敢来。只一些帮闲混混,偶尔来白吃一碗馄饨罢了。多了也不敢来,告官他们也害怕。开门做买卖,图个和气生财,一两碗馄饨倒损失得起,当做花钱买个平安了。就只是”
她的神色为难起来,最后一咬牙,还是如实说道“张娘子说,最近的米面都贵了,馄饨本钱一天天见长。还有那熬汤的老母鸡,比前两个月足足贵了三十个大钱一只。铺子都是做老主顾的买卖,他们最近常在说,手上的银钱不经花,米面肉都贵了,涨价他们也吃不起。张娘子脑子灵活,就分了两种馄饨卖,一种是杂面馄饨,比白面馄饨便宜一个大钱一碗。老母鸡贵,就买了那猪骨来熬汤,猪骨便宜些,能再便宜两个大钱一碗,丰俭由人。”
牲畜只喂草长不肥,要混着五谷杂粮喂。粮食一涨价,会连着农牧牲畜都受影响。
赵寰心下了然,附和了两句,问道“你在太医院当差,家务谁操持”
叶郎中抿嘴笑了起来,道“我家夫君炒茶的手艺还过得去,临安种茶,春秋收茶时,能去赚些钱。到了燕京,找不到活计干,他识字懂算账,就到了铺子去寻账房先生的活计。这账房都是东家信得过之人,他一个外乡人,谁家铺子敢用。有间铺子要他从学徒学起,这学徒没钱拿不说,五年八年,都不一定出得了师。我想着自己能赚钱养家,就让他干脆留在家中操持家务,看管着儿女了。”
赵寰笑吟吟道“这倒也好,家中雇个粗使,也要花钱。自己亲自管着,总会安心些。”
叶郎中笑着说可不是,道“说起来也巧,以前我们巷子啊,还有个叫汤福的。那时他突然离开了临安,官府三天两头来找他,我夫君还亲自碰到了禁军班值来抓人。当时我们就在猜,汤福定是北地的人。后来到了燕京,我果真遇到了他。哎哟,看到他安稳到了北地就放心了,我们约着到了馄饨铺子,好生聚了一场。能在燕京相聚,大家的日子都比以前过得好,真是值得庆贺的大事”
“可不是巧了。”赵寰眉毛微挑,问了几句在燕京过得还习惯,叶郎中一一答了“习惯,就是冬日冷一些。冷也无妨,屋子里烧了炕,只要不出门,比南边的屋子还要暖和。主要是,官府拿人当人看,不用担心早上一睁眼,又多出摊派的徭役,丁税。”
馄饨煮好了,张娘子端着送了上来,拘谨地立在了一旁。
碗里的馄饨是白面皮,看来,杂面馄饨比白面卖得好一些。
百姓手上,真是没余钱了。
赵寰舀了只馄饨尝了,葱香肉弹牙,再喝口看不到一点油腥的清鸡汤,鲜掉眉毛。
连着吃了两只,赵寰夸赞道“这馄饨真不错,凭着你这份手艺,在哪里都不愁没饭吃。”
张娘子虽不清楚赵寰的身份,姓赵在燕京城的娘子,大多都是赵氏皇族。晚上带着护卫出来走动的,不是将军就是朝廷大官。
得了赵寰的夸赞,她待人又温和,张娘子长长舒了口气,那份紧张消了大半,话语就变得多了起来,道“多谢娘子夸赞。我这份手艺,也没甚了不起之处,主要是在诚,本本分分做买卖,赚点辛苦钱罢了。”
赵寰道“只一份诚,本本分分做买卖,已经超过了八成的铺子。再加上手艺,你的买卖不红火也难。”
张娘子被夸得笑开了花,眉飞色舞道“婆婆担心我膝下无子,这份手艺就得断了,让我去惠慈院领个儿子回来养。以后将手艺传给他,也能给我养老送终。养孩子我怕麻烦,打算就寻个本分忠厚的徒弟,教给他做下去就是。先前我就在同叶郎中商议此事,她在外面行医,见的人多,托她给我寻摸寻摸呢。”
北地的孤儿弃儿,都送到了各州府的惠慈院。惠慈院的花销,由妇婴民生衙门负责。
叶郎中道“我倒有好几个人选,都是些没了倚靠的妇人。张娘子与方婶子都是女人,找个女徒弟,方便些不说,同为女人,顺道也能帮衬她们一把。”
铺子内豆大的烛光摇晃,屋内暖融融。赵寰吃完馄饨,也看完了叶郎中,将汤都喝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