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寂呆了呆,重又坐回了回去。他抹了把脸,脑子总算恢复了些清明,情绪低落地道“你说得对,百姓过得好不好,看最底层百姓在做什么就行了。普通寻常与富贵人家能撑一撑,穷人最先撑不住。”
他见赵寰一直沉默,沉吟了下,宽慰道“贫僧还是想去劝解她们一番。想想法子,撑一撑总会过去。”
赵寰总算淡淡开了口“如何劝讲经书里的大道理,还是人世间的大道理听完了大道理,豁然顿悟,明日就有了粮食饱腹,有了柴禾取暖”
寒寂噎住,怏怏没有做声。
赵寰嗤笑,“少说废话,多做实事。我一贯的主张是,若是帮不了他们,少干涉,少说空话。大道理与规劝,反倒给他们多添了层道德的压力。平时只能到处寻些粗活脏活糊口,所赚到的大钱,绝大部分用于吃,其余部分用于穿衣,冬日还要多加一份柴薪取暖的花销。一旦粮食涨价,对他们来说就等于灭顶之灾。仓禀实而知礼节。并非只是穷人,再这般下去,普通人家也会撑不住。这些混账,他们聪明得很,对此一清二楚。民心垮了,民也可以变成乱兵。”
寒寂神色凝重起来,道“后日大粮商们会来天宁寺,你可要前来听一听”
赵寰算了一下,道“我有空就来,你只管按照安排好的来,我这边别管。”
寒寂点了点头,见赵寰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劝道“能早些察觉,能拦着一些,总不至于太坏。”
赵寰揉着眉心,道“我没想他们,他们还不配。我先前看到巷子里的妇人出来做皮肉营生,考虑在这一带开办学堂。像是先前的女童,进学堂读书,除了有个干净的地方长大,哪怕她们没投好胎,也有机会改变以后的运道。另外,必须有女郎中,专门到如羊角坊这些地方来,免费给妇人治病。我回去安排一下,抽调太医院女郎中轮值来义诊,诊金与药钱,由朝廷支付。”
寒寂知道赵寰缺钱,这些都是大笔的支出,朝廷的官员哪怕不敢明面反对,私底下也会不满。
穷苦人家本来就看不起病,妇人能免费治疗,男人也一样需要。
寒寂便委婉提了,赵寰苦笑,道“其他穷人,太医院经常会义诊,虽说能轮到的不多,但总归是在做。她们得了妇人的病,除了穷舍不得去看,还多了层难以启齿。得病之后,就靠着熬,自生自灭。不过,你说得对,这件事要做,但不能朝廷出面。我想想啊,得要有人牵这个头,做个慈济会,放在妇婴部下面。朝廷补贴一部分,大部分的支出,来自于好心人的施舍。”
她转头看向了寒寂,突然笑了起来,道“寺庙僧尼心怀大慈,普渡天下,就你们了”
寒寂无语,道“听你话中的意思,以后寺庙的一部分收益,直接归到慈济会去了这压根就是左手转右手,朝臣也无从反对,真是狡猾”
寺庙上交的收益,原本就不稳定。从有钱香客供奉的大笔香火银,直接转到慈济会,不经户部之手,朝廷的官员也没话说。
周男儿与亲卫回来了,赵寰拿了角落的宫灯递给她,道“挂在巷子口去吧。”
寒寂不解,周男儿挂好了灯上车,马车离去。他回转头看,不禁心中一热。
那盏宫灯,在路口发着些许的光。虽暗,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安慰,温暖。
周男儿也在回头看,马车转过弯,那盏灯消失在了视线里。周男儿垂下头,掩去了眼眸里的泪光。
赵寰将红泥小炉推过去了些,道“冷吧,你快暖和一下。”
周男儿道了谢,将手放在炉上取暖,道“我穿得厚,不冷。先前我去送钱时,看到他们的日子,唉”
赵寰微笑道“有了钱,就能将这个冬日勉强对付过去。待到开春后,就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