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以前,彼此都清楚中间的猫腻,官官相隐,大致差不离就行了。未曾有人会从头,一张张契书,户帖开始查。
赵寰见他们中间有人脸色变了,只淡淡道“究竟缺口有多大,我总得心中有数。你们且记住,任何的建言,各种施政纲领,必须有详实准确的数目做支撑。否则,只凭着想当然,一起都是空谈”
听到赵寰没有要算账追究之意,好些人微不可查松了口气,不免得更加谨慎了。
赵寰详细提出了要求“大家分成三个队伍,一个队伍统计人口,一个队伍统计田产,一个队伍统计赋税。”
张浚夫人任慧娘儿年纪长些,见到娘子们都有些束手束脚,主动走上前帮忙“玉娘子,你算学好,去账目那边。虞小娘子写得好,去户贴那边做登记”
按照每个娘子的擅长,任慧娘很快做好了安排。赵寰眼瞧着,朝她赞许一笑。
任慧娘得了鼓励,那点不安一下消了。她朝张浚看了眼,得意地扬眉。
张浚无奈摇头,任慧娘对他归顺北地很是赞同。一听他提及此事,双眼一亮,直呼她要来衙门做事。
任慧娘脾气爽利,他不过些许迟疑,她就不高兴了,怒道“你拦着我作甚年关将至,尽是些筵席,你送我年礼,我回你年礼的事体。年年如此,累得人手指都提不起来,过年过节都要脱一层皮去今年不同以往,赵统帅来了成都府,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我就端看谁家还能安生吃酒”
“北地的府尹官员们,好些都是娘子,我真真是羡慕得紧。自小我也读书,四书五经无一不通,比你可不差。只我是女儿身,不允许我科举考试,不然,谁考得好,谁考得坏,还两说呢账本我管着中馈,府里的账目,都得经我的手眼,一根烛火都没出过差错”
张浚被任慧娘喷得插不上嘴,只得随了她去。
户帖账本等被搬到了案几上,屋子里尘埃飞扬。兴许是开始时还有些不熟,都拘谨着,大家的速度很慢。
赵寰也不催,只在他们之间慢慢走动,细声细气指点一二。
赵开虞祺他们也上前帮忙,不时出声指点。
娘子们都在家中学过中馈,懂得管账,一通百通。户贴等都有制式,比起写诗的平仄,要简单明了数倍。经过指点,娘子们很快就熟练起来。
张浚等人在一旁端看着,从最初的疑虑,变成了惊诧。
其他的官员们亦如此,对赵寰让娘子们来做事不以为意,变成了忐忑不安。
他们所做的实际差使,并不那么高深,哪怕娘子们没考过科举,也能做得头头是道。
张浚突然想到赵寰曾随口说了句话“若要讲做账,铺子里的账房师傅,他们完全能进衙门做事,哪怕是户部的差使都不在话下。只一道科举考试,将他们拦住了。”
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忆起了以前在读书时,有同窗擅长算学,喜欢观星,预测天气。
可惜,读四书五经时,靠着死记硬背尚能对付过去。只策论文章写得一塌糊涂,结果名落孙山。
眼下的科举,是否真替国家选取了栋梁之材,张浚在心底,已经产生了微微的动摇。
赵寰待到大家都慢慢布上了正轨,对张浚三人道“将庙宇道观的度牒,赋税拿出来,我们统计一下。”
三人一下惊了,互相看着彼此,皆面露惊骇与担忧。
照着大宋的律令,并非人人都能随便剃度出家,必须要有朝廷的度牒。每张度牒,需要向衙门上交近两百贯钱。
出家人犯了事,哪怕是杀了人,皆免除律法处置。寺庙的田产,也不用上交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