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马坎往西数十里,有一片占地近千顷的平原之地,那里是一处规模巨大的牧场,圈养着无数牲口,其中更有数千匹品种上等的良驹骏马,正是名震西北的落日马场。
整个西北的人都知道,落日马场姓严。
落日马场附近有一座不太高的山,山下有一大片连绵层叠气象恢宏的庄园房屋,那正是如今落日马场主家严守阳的居住之所。
严守阳站在书房内,他望着窗外的漫天飞雪,微微皱眉。
就算是常年久居北方,但这个时节如此大的雪也是颇为少见。尤其是像今天他过生日的时候,往年更是不曾见过风雪。
严守阳今天已满六十岁。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严守阳还是身体高大健壮,虽然须发已带霜色,可却依旧神采奕奕,一张国字脸威严不减。
望着外面的风雪之景,严守阳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他回想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就算说不上何等的波澜壮阔,但也算得上是曲折艰难饱经风霜,一时间他神情有些恍惚,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严守阳十七岁就开始执掌名震西北的落日马场这份偌大的家业,其中艰辛不言而喻。落日马场是一块肥肉,不论是自家的亲属,还是西北江湖上的其他明里暗里的各方势力,都有不少人在觊觎着这块肥肉。严守阳年少有为,初接掌家业不久便拔除了一伙意图趁机夺取落日马场控制权的亲属。而后他凭着智谋与胆识周旋于西北的各方江湖势力,最后联合多家力量铲除了西北多年来不断侵犯落日马场的一股黑道力量,使得西北江湖有了一段相当长的平静岁月。自此他不但名动西北,更是坐稳了落日马场龙头老大的位置。严守阳有极其深远的眼光,所以他积极与官府达成了合作,让马场的生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之景况。经过多年的经营,落日马场这个名号在西北已然是独树一帜,成为了商界和江湖的第一号招牌。
如今严守阳已然富甲一方,成为了无数人羡慕的对象。但严守阳心里清楚,他这一生经历虽然也是精彩绝伦,可无论是生意还是财富,都不是他最引以为傲和最感慨的事。
严守阳是一个生意人,但更是一个习武的武林人,所以让他最刻骨铭心的事,是在江湖。
属于他的故事,是在二十多年前的江湖。
那年的江湖,有一场正邪大战,其规模之庞大,其过程之血腥,实乃中土江湖百年来未曾见过的惊世之战。那一战后,邪道溃退,但正道却也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可怕代价,更让曾经辉煌无比的中原武林一蹶不振,陷入了长达二十多年的衰落岁月。
而那一场神鬼震惊的旷世大战,严守阳便是正道中的人员之一。也是正道中为数不多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之一。
虽然时隔多年,但这件事却始终让严守阳无法忘记。他时常为那些在大战中死去的故友同道感慨悲伤,也为了如今这个江湖感到无奈。
如今的这座江湖,是黑暗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江湖,没有生气,更没有风骨。所以严守阳感慨如今这个江湖的人心不古,更唏嘘武林中仅余的几大宗门伏而不出,所以才让这个本就死寂的江湖没有任何起色,更没有复兴的希望。
严守阳参与过当年的血战,所以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何为残酷和绝望,所以也比任何人都急切的希望这个江湖能够从当年的阴影中重获新生。但是如今他已经老了,岁月早已消磨了他年轻时候的血气和激勇,他无能为力。而让他无奈的是,如今江湖中这一辈的年轻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当年他们那一辈人的半点风骨。
但这些想法严守阳却从未对别人提起,他只是时常独自叹息,然后倒上一杯酒,遥敬故人。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严守阳的思绪。
他恍然回过神,愣了一下,然后自嘲的微微苦笑。
听到那阵脚步声,严守阳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严家落日马场的老管家祁丞来了。
房门未关,脚步声来到门口停下,有人低声说道:“老爷。”
严守阳转身,看着门口那个小他十几岁的素衣老者,微笑道:“老祁,进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