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街旁卖糖人的铺子门窗微微晃动。
来往的倭军士兵们都未在意,还道是狂风骤雨更甚,让房子都晃动了起来。
糖人铺子挂着各式各样精巧的糖人,一双幽深的眼睛正透过它们冷静地注视着窗外发生的这一切。
丰川玄白色的背影消失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消失在江锁的眸中。
楼苍兰被杀,祁溶被带走。
其余祁军散的散,逃的逃,没逃走的被就地斩杀。
青石板路上,四处可见断臂残肢。
江锁坐在糖人铺子里,双手拢在袖中,半个人覆在一片阴影里。
是她大意了。
作为谋局者,她竟未分析出来对手的布局,而把成功的机会押在丰川玄的身上。
她自诩已掌控全局,殊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丰川玄的谋算竟在她之上。
她猜到了姬玉遥早已生发异心,却在至关重要的时间节点上疏忽大意,被她钻了空子。
怎么蠢成这样。
江锁皱了皱眉,为自己的不争气轻声叹了口气。
屠沐、裴战、如酥守在江锁身后。
“姑娘……没事吧?”
屠沐伸手放在江锁的肩上,有些紧张地关注她,生怕她情绪激动,冲到丰川玄的面前去。
裴战憨憨一笑,到底是不了解江锁。
她能有什么事?
她本就是从尸山血海之中重生的人,是从地狱深渊之中爬出的人,她不介意再进去一次。
这场输了又如何?
又不是没输过。
重头来过便是。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不被一招将死,其他的便能徐徐图之,来日方长。
锯齿形的闪电冲撞天际,惊雷漫天嘶吼。
电光照亮云雨,照不亮江锁的鬼蜮人心。
*
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一个落魄妇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行在泥泞之中。
暴雨冲刷她的脸庞,让她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抱着长剑,被石子一绊,跌落泥中。
长剑被摔了出去。
她惊慌地伸手去捡,却发现脚踝一阵剧痛,再站不起来。
她怀中的婴孩已不再啼哭,是发烧了,恹恹地耷拉着小脑袋。
“对不起……对不起……”
姬玉遥在风雨雷电中六神无主。
她是太安宫娇养的女娇娥,她是炽炼楼府的当家人,她也是沾过人命的刽子手。
人一旦杀了人,就再也变不回从前的自己。
可是对于姬玉遥而言,即使不杀人,她似乎也找不回那个自己。
沾了人命的人,总是害怕这样的天气的,冤魂好像就藏在这些张牙舞爪的雨滴里,随时索命,无处藏匿。
马蹄声由远及近地朝姬玉遥奔来,比这暴雨更为急促。
姬玉遥顾不得脚踝的疼痛,把楼苍兰临走前赠予她的长剑握在了手里。
终是他对她不住,最后他放过了她。
命运的车轮从他们身上辘辘碾过,下手不知轻重,让他们品尝时间的因果,一同坠入地狱。
马蹄声停
从马车上走来一个带着黑帽、穿着黑袍的人。
雨太大,模糊间姬玉遥看不清来者的脸。
“郡主,把三皇子给我吧。”
那声音苍老,在乱风呼啸的当下更添嘈杂。
很长一段时间,姬玉遥都再未被称为“郡主”,他竟然知道姬玉遥的身份。
“你、你是谁?”
姬玉遥抱紧三皇子。
那人摘下了黑帽,让姬玉遥看清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