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有言城知道,公孙渊冲着江锁发火,实是一种无法挽救她性命的无奈。
碎骨之术摧毁了她的元气。
公孙渊已经能够预见,这一天迟早要来。
江锁在阳光下又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至午时。
她的精力愈发不济,跟人说着话,都能睡着。
言城吩咐后厨给她做了些肉糜粥。
江锁勉强吃了几口。
“言太医,我求你件事。”
江锁把腿上的白毯子拉上去些。
虽是春阳正暖的日子,江锁依然觉得冷。
言城揉了揉眉心,预感她求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道:“你先说。”
江锁道:“熊家兄弟和银子还在屠沐手上,我要去见他。”
言城听得脑仁疼了一下。
“军中粮饷已经吃紧,若再无补给,祁溶难以为继,四城将不战自溃。”
江锁道:“言太医,我求你,替军中万千浴血战斗的将士求你……”
除了恳求,江锁已经没了别的法子。
言城应得勉强:“我去叫路骁霆他们过来。”
江锁阻止道:“不可。”
若是让近卫中的任何一人知道江锁要独身去见锦衣卫,他们必然会告知祁溶。
祁溶自会顺着江锁,但肯定会带着一众人马随行。
这事就复杂了。
江锁轻声道:“我与你同去。”
言城瞪着江锁:“?”
一路上,言城心里怀疑自己大约是疯了,才会答应江锁一道去见屠沐。
他们二人乘了辆马车,朝城西的方向赶去。
屠沐的兵马停在城郊,远远便能看见军营驻扎的帐篷。
下了马车,江锁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下。
“白衣江锁求见指挥使大人。”
江锁双手拢袖,低声道。
看门的锦衣卫并未见过眼前这位白衣小公子,但却听说过大名鼎鼎的江锁。
他的口气瞬间软下,低头道:“你先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通传一声。”
锦衣卫等级制度森严,守门的小兵处于最低级别,无法与指挥使对话。
通传需要一层一层上达,故而耗时很长。
江锁站得有些精力不济,就着身后的石头坐了下来,为一会儿的谈判养些精神。
通传了半盏茶的功夫,是锦衣卫同知曹驭前来迎接。
江锁记得此人。
当年她还在东厂效力时,曹驭曾是路骁霆的上级。
顾今吾死后,锦衣卫曾换过一次血,曹驭便升任同知。
曹驭抱拳道:“江公公别来无恙。”
“甚好。”
江锁起身时眼前一黑。
言城看了江锁一眼,看她脸色便觉不对,吓出一身热汗。
“同知大人请。”
江锁待眼前的黑渐渐散去,笑着向曹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绝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昏过去,勉力支撑着精神,缓缓走入帐群之中。
正值午时,军营里燃起了炊烟。
江锁饶有兴致地瞧着将士们都吃些什么,竟无意间看到锅里煮的是树皮、草根。
锦衣卫的指挥使斩杀了风雷军的将军,从而代管风雷军。
两支军队本来就谁也不服谁,如今的矛盾更加深沉。
生火做饭时,都各吃各的,屁股对着屁股。
而此时,锦衣卫与风雷军都侧目看着江锁,交头接耳。
江锁不动声色地跟在曹驭身后,走进军营中最大的帐篷。
帐篷的中央端坐着屠沐。
他正直视前方,等候江锁。
他的唇角尚有淤青,渗着血丝。
“看座。”
屠沐吩咐曹驭道。
江锁落了座,强打着精神挺直了腰,开门见山道:“指挥使大人奉命前来撤兵,出师未捷,风雷军将军却死于内讧。如今屯兵濒州近郊,祁溶却丝毫不见退兵的迹象。眼看太后在祁都催促得紧。指挥使的日子,不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