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诸位姐姐,可不可以给烧点热水”宣芝牙齿打颤地问道。
蝉奴并没有问为什么,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依指令行事。
不多时,那一池子冷水被换掉,蝉奴无法试出水温如何,宣芝只能自己趴在池子边试探,等到水温合适,才褪下衣衫走进水池里。
宣芝不太习惯被人伺候,只叫她们在旁守着。
北冥又阴又冷,她被冻了一路,在浴池里泡了好一会儿,温暖的池水才渐渐洗去她四肢的僵冷,宣芝精神松懈下来,就有些昏昏沉沉。
视野逐渐朦胧,就在她快要撑不住阖上眼时,氤氲的水汽里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耳边搅动起哗啦的水声,荡漾的水波拍在胸口,宣芝蓦地一惊,瞪大眼睛,一瞬清醒过来。
申屠桃的脸映在她骤缩的瞳孔中,他衣冠齐整,就这么直接踩进浴池里,半俯下身,高束在黑玉冠中的银白发丝从耳鬓垂下一缕,红瞳中跳跃着星月一样的光,像夜里夺人精魄的艳鬼,对她说道“带你去看个热闹。”
蝉奴们垂首站在角落,完美诠释着什么叫做噤若寒蝉。
宣芝从他明亮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投影,满脸懵逼,一脑袋问号,她仓促抬手环抱住自己,“不,我不想看热”陛下,我们真的还没有熟到一起手拉手看热闹的地步
她话没说完,就被申屠桃捏着手臂从水里提起来,宣芝急忙叫道“衣服,让我穿件衣服”
申屠桃屈指一抓,不知从哪里抓来一件外袍裹在她身上,就这么带着她跨出宫殿,往高空掠去。
宣芝被袭面的狂风肆意鞭笞,热泪随风飘洒,虽然她骨子里确实带着中华民族爱看热闹的优良基因,但也并不想被人强迫看热闹。
被强迫去看的热闹,并不热闹。
好一阵后,悬空的脚下突然落到实处。
箍在腰上的力道松开,宣芝裹紧衣袍,胡乱系紧,赤足站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张眼打量四周。这里像是一座祭坛,祭坛的石缝间生满了暗沉的青苔和杂草,风蚀得厉害,四面八方都立着残缺不全的石柱,中间摆有一方祭鼎,显然荒废已久。
四面看去都看不到任何东西,仿佛凭空而立。
宣芝披头散发,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被四面穿堂烈风来回地刮,冷得快成了一块冰坨子。
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什么热闹申屠桃根本就是想要她死,该不会她就是他嘴里的那个“热闹”吧
申屠桃拽着她往外走,衣袍太长,宣芝磕磕绊绊,几次都差点摔倒。申屠桃干脆夹起她,直接将她提到了祭坛边缘,冰凉的手指捏在她后颈,往下按去,真的用一种单纯很开心的口气说“你看,下面很热闹的。”
很奇妙的,就算天色这么阴沉,半空中还有洋洋洒洒的纸灰,但从这里能一眼尽览整个渡虚山,开满桃花的渡虚山像堕在黑沉大地上的一片霞云,又像烧在荒野里的一丛烈火。
那霞色边缘,是密密麻麻涌来的影子。
宣芝从心到身都不由得发麻,那些鬼影汹涌得如同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赴后继地往渡虚山上冲击,山上的桃花和鬼影相接处,有一条血色的线,绵延在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