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宁的家,毅虹失落地走在海通城人民路上,她翻来覆去回想着白宁的话。对她所说没有收到金锁来信的话,毅虹深信不疑,因为她们是六年的同窗好友,感到彼此的心是透明的。但对新兵不让写信的判断,毅虹不太认同白宁的说法。新兵训练虽然紧张严格,但爱护士兵是解放军的传统,他们刚刚离开父母,思乡之心人皆有之,部队一定会安排休息时间让他们与家人联系的。
毅虹与金锁如此恩爱,他怎么可能不给她写信呢?也许是别的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因此,她仍然抱着希望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在草洞那个销魂的夜晚,让毅虹终身不能忘怀。金锁把她拥在怀里,他一边吻着毅虹的两行清泪,一边安慰地说,乖乖不哭,一到部队就写信。毅虹双眸紧盯着金锁说,真的吗?金锁拍拍她肩膀说,啥时候骗过你?
金锁的这话从何而来?他是全公社应征适龄青年中唯一的高中生,带兵首长很看重他。入伍前,除了家访,还单独找金锁谈过几次话。毅虹恍然大悟,十有八九是带兵首长透露新兵连的战士可以写信的信息的。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想把触角伸向暂时不能公开的婆家。如果新兵训练期间不让写信,那金家也一定收不到金锁的来信。倘若金家收到了,金锁也一定会给自己写信。她越想越兴奋,但用什么办法向金家打听呢?
毅虹蓦然想起了来海通城时金队长交给她的工作任务,于是她径直去了新华书店。买完书后,她一刻也不敢停留,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回到十里坊时已是晌午,她忘记了饥肠辘辘,直接去了金队长家。
金锁娘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发出模糊可辨的声音:“半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收到锁侯信的?”
毅虹一听情绪就上来了,说明半个月前金锁向家里写过信。她立即停住脚步,想继续听下去。许久,屋里没有人说话,而咀嚼饭菜的声音使毅虹条件反射,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这叫声压过了屋里的咀嚼声,她担心金家人发现她在门外偷听而坏了好事,便悄悄地绕到屋后躲藏起来。
这是她经常偷偷地等候金锁的地方。毅虹与金锁有个约定,谁有事找,就到对方家的屋后发出三声长短不一的猫叫声。这一约定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持续到金锁应征入伍启程的前一天夜晚。
她和金锁曾经留在地面上的脚印依稀可辨,树还是那棵树,竹园还是那个竹园,物是人非,金锁人在何方?她的心头不禁泛起阵阵酸楚。她揉了揉小腹,更是揪心,为找不着孩子的爸爸掉下了一串串泪珠。
她本是这家的儿媳妇,如今,反倒成了偷听壁脚的小人,她感到很委屈。哎呀,小人就小人嘛,只要能找到金锁的地址,还管那么多干嘛?
她走近后墙,但不敢探出脑袋透过窗户探望。她把耳朵紧贴墙面,细听动静。毕竟是土墙,没有什么隔音效果,里边咀嚼的声音都能听得真切。
队长金楚生说:“对呀,来弟,你把上次的那封信找出来念念,看看锁侯怎么说的。”
来弟很不情愿地咕噜:“你不是看过了吗?还炒什么冷饭?”
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依了她爹,就起身去卧室找信。来弟拿着信又坐到原位,说:“听好了,锁侯信中说很想念你们,新兵训练要求很严格,由于他上学时体育好,训练成绩不错,让大家放心。别的就没有了。”
真的有家信,毅虹一阵激动。她百思不得其解,金锁为何不给自己写信?她相信金锁不会食言,打记事起,金锁对她就没有撒过一次谎,但凡答应的事,都是一是一二是二。那么,白宁为何没有收到来信呢?难道是白宁在撒谎?她会把信藏起来吗?不,不可能!她与她相处得比亲姐妹还要亲,怀疑白宁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毅虹思忖,唯一的可能就是金锁把白宁家的地址搞错了。如果要抓住那断了线的风筝,只有搞到金锁的通讯地址,才能恢复与他的正常书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