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她所料,秦木在她落脚走进茶楼前叫住了她,于是她嘴边笑得更得意了。
烟花之地摸爬滚打几十年,她的眼光毒辣,一个少年的心思她又怎么会拿不准。今晚的坐客们多有好男风之癖,又都是手头大方的贵客,她估摸着至少也能赚上百八两银子,这少年十两便能打发,剩下的还不都是她的。
东璜岚已经连着吃了几日的树果,本就虚弱,这日又着了风寒,夜里就浑身难受。
这日清晨,秦木从树梢跃下,清水粗略摸了脸便离开了他们休息的树林。东璜岚知道秦木舍不得吃那所剩无几的树果,这几日都谎称去城里再吃,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撑起身体再去附近找找,或许还能再找到些树果,即便是要和过冬的小松鼠抢果子。
但刚坐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她险些吐出来,只好又躺了回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现在从骨头里开始全身酸痛,整个人恹恹得没有力气,只能紧紧贴向哥哥,隔着衣服感受到的体温心跳,仿佛自己也能舒服一些。
球球雪和坨坨雪原本无精打采地盘在树下,或许是感知到小主人的异常,纷纷拖着身体挪动到两人的身边。
球球雪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碰了碰小主人的脸颊,登时被滚烫的热度激得退了一大步,海蓝色的眼睛急切地回望向身侧的伙伴。坨坨雪立即会意,开始冲着东璜笙吠了起来。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久,东璜岚再睁开眼睛已是黄昏时分,金乌藏于云后,霞光万丈。
“肘子……爹爹……“东璜岚喃喃道,在大梦一场中似乎回到了临安城中的府里,娘亲吩咐做了一大桌的菜,爹爹喝了点酒满面红光地侃侃而谈,两位兄长都听得入了迷。一
会儿说到最南边的海里住着海族鲛民,唱着最美的歌把迷路的渔夫拖入水中;一会儿说到极北边传说有神兽盘踞,守护着一个通往异界的入口;在一会儿爹爹借着酒劲儿又说他们所在的大陆仅仅是四方大陆中的一块,广袤无垠的大海中巨大的鳌背着仙岛苦苦支撑。东璜岚听得入了迷,嘴里的酱肘子竟然尝不出味道。
可她好饿啊,两三块肘子下肚,还是那么饿。
“岚妹,岚妹。”
好像身边有人在摇晃她,可是她正在一场好梦里,便不耐烦地想要把那人打开,可梦里的爹爹却忽然不说话了,神情凝固在脸上显得诡异万分。
紧接着一道白光从爹爹的胸口透出,东璜岚瞪大了眼睛拼命嘶喊,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要伸手捂住那道白光,可什么都摸不到。
“爹爹!”东璜岚感觉自己的眼泪流到了耳朵里,白光过后哪里还有爹爹,连带着刚才还给自己夹菜的娘亲,两位哥哥都消失了。整间屋子都飘起了黑色的烟雾和尘屑,她长着嘴不停地叫着爹爹,可是漫天的黑尘却并不回应她的哭喊。
“醒醒,岚妹,醒醒。”那个摇晃自己的人好生讨厌,就是他让自己的梦变成这样的,难道她连个好梦都不能做完吗。于是东璜岚发了狠,一口咬住那人的手,似乎有腥味的温暖液体流入到嘴里,甜甜的,呼吸里都是香甜的糕点味道。
或许是太饿了,她努力地将那些液体吮吸干净,那味道并不好吃,让她又想起自己方才只吃了一口的酱肘子来,“酱肘子……”。东璜岚松开嘴,低低地呜咽起来。
她觉得好委屈,好不容易梦到点吃的也不让她吃完,哪怕再多吃上一口呢。
“不哭,不哭,我给你买酱肘子去啊。”那人并没有将手抽回去,反倒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揉得好舒服啊,一阵困意来袭,东璜岚便头一重,沉沉地睡了过去。
”岚小姐,公子呢?”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秦木急切的模样倒影在东璜岚浅青色的瞳仁中,她立刻清醒了一半,“什么,笙哥哥?”
“你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回来他便已不在此处。”秦木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脂粉,一身浓重的香味带着酒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