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俐不顾黄舒铁青脸色,弯下腰将卢珍扶了起来。
“你先坐下慢慢说。”她咬住了下唇,抬手擦去了卢珍面颊上的泪珠。
“谁让她坐了?”黄舒满眼戾气,“给朕跪着!”
站在一旁的南奕犹犹豫豫地开口:“陛下,臣倒是觉得这事错不在珍妃娘娘……不如……这事儿先让李大人查清再做定夺,如何?”
“不必。”黄舒满脸嫌弃地打断了南奕的建议,“此事朕早有定夺。”
“定夺?”卢珍凄凄惨惨地笑了,“臣妾跟着陛下这么多年,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的陛下的事?”她捂着心口,“臣妾扪心自问,并不曾对不起过陛下,臣妾做得最过分的不过就是同后宫中的女人们争风吃醋,但……但那也是为了讨陛下换新呐……”
一声呜咽,沂俐与南奕两人有些心虚,齐齐垂下了脑袋。
两人都知道,若不是南奕劝黄舒对卢家下手的那番话,黄舒绝对不可能对卢家动心思,也绝对不可能对卢珍下死手。
但这两人手里也沾了不知多少人命,再多上卢府上下这几百条,也无所谓吧……
大殿归于沉寂,只有卢珍的呜咽声,与黄舒烦躁的呼吸声。
“小兴子?”
小兴子应了一声,带着两位捧着盘子的小太监入了长生殿。
一只盘子里放着的是十尺白绫,另一只盘子里放着的是一只小壶——沂俐猜测那小壶里是毒酒。
“看在你跟着朕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朕许你死得体面。”黄舒起身,从台阶之上缓缓走下,他走在站在右边的小太监身边,执起红色漆器盘子上放着的那只樱花粉色小壶。
樱花粉时卢珍最喜欢的颜色。
红色漆器盘在阴沉的大殿中,显得格外亮眼格外引人注目。
赐死么?
卢珍惨惨笑了:“陛下,臣妾死时……能否请您回避一下?”她通红双眸微微抬起,“还有,能否让宫人去臣妾的枫狄轩内取来臣妾那套樱花粉色的衣裳?”
黄舒冷冷看着她。
“赴死之人,哪儿来这么多话?”
卢珍见他不愿给自己机会辩解,便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陛下,臣妾……生前过得不体面,但臣妾想体体面面地赴黄泉啊……”她跪倒在了地面上,抓住黄舒黄袍袍角不住晃动着。
金步摇跌落在地上,步摇上大块宝石撞击在木质地面上,也不知为何,撞得粉碎。
她茫然地捧起那碎为几块的翡翠,放在了袖子里,跪在地面上,重重地磕着头。
发髻散乱在脊背上,顺着她光洁的脖颈落下,垂落在地面上,遮住了她的面颊。
待她再次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经被地面上尚未来得及清理的翡翠渣渣磕得流淌鲜血。
那一抹嫣红与小太监手中那两只红色漆器的盘子辉映,越发的触目惊心了起来。
而呆呆立在一旁的沂俐与南奕两人,也只是沉默地低垂着脑袋,不敢发一言。
“朕不会伤到你卢家人。”黄舒转身背对着她,像是不愿多看她一眼似的。
“李大人,宁大人,你们都听见了?”额前一抹嫣红的女子凄凄惨惨地笑着,转向了沂俐与南奕,“陛下说了,不会伤到我们卢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