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倾覆,王公尽降,他们的前途一片大好,而芜疆只剩下他这个皇,余生已经注定。
他早该想到这些的。
君临天下又如何?到头来,他不过是对着一局残棋,照着十盏青灯,写着百曲悲歌,饮着千杯浊酒,看着万人离去的孤家寡人而已。
那个惹人生厌的清冷声音又淡淡响起。
“所以,”南奕语气有些同情,“若是你认错,或许景顺大帝会饶你一命。”
玉紫恒面容扭曲了起来,猛然间,他笑了。南奕听到这疯癫的笑容,稍稍向后挪了挪,指尖有意无意轻触着腰间玄铁剑,微微蹙眉。
“认错?我何错之有?”玉紫恒逼视着南奕,“你们大沂建国不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来的吗?或者,”他慢慢逼近了南奕,“南奕你是觉得你们可以,我就不可以?”他眯起了眼睛,俯身望着南奕。
南奕随随意意地瘫在那软榻上,懒洋洋地抬眼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玉紫恒:“不一样。”他语气淡淡的,“至少景顺大帝不会对同昌公主下手。”他抬手,戳了戳玉紫恒的胸口,语气有些百无聊赖,“而你不一样。”
他猛然起身,眼眸里顿时充斥着怒气:“你对皓阳郡主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些吗?”
“那同昌呢?你暗地里找她,又将衣衫不整的她扔在了张公子出现的屋子里。”玉紫恒伸手抓住了南奕的衣领,“南奕,景顺大帝知道你是这么卑鄙无耻下流的人么?”
南奕像是被逼急了,他一向彬彬有礼温和清润的双眸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匪气,他望着玉紫恒,半晌,慢慢笑了:“知道啊。”他认认真真地盯着玉紫恒火星乱窜的眸子,承认得干脆爽快不要脸,“大沂京城中最富盛名的临风楼就是我的产业。”
玉紫恒似乎是没有料到南奕会这么回答,他的手紧了紧。
睫毛垂下,遮住了晦暗不明的双眸。
南奕垂眸望着他紧紧抓住自己衣裳的手,眯起了眼睛,像是饶有兴趣研究他的手似的:“放手。”
玉紫恒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不放!”
南奕伸手,慢慢掰下玉紫恒紧紧抓住自己衣裳铁钳般的手,像投掷垃圾一般将那瞬间变得绵软的胳膊狠狠扔下:“南州!带人将他押下去,明日你亲自带兵押解他入京。”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张扬又猖狂的笑容,“如他所愿,让陛下亲自处决他。”
大殿中,国公府护卫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
他弯下腰,挑起被制服跪在地面上的玉紫恒的下巴,笑得越发邪魅狂娟:“是吧?毕竟……玉紫恒你好像也只服陛下一人呢……”
南奕掸了掸刚刚接触了玉紫恒下巴的手,目送着他被押解出珩阳殿,摸了摸刚刚被他累得死死脖颈,忍不住剧烈咳了两声。
好痛……
咳嗽时捂住口鼻的手帕上沾上了点点血丝。
紧接着,腰腹部也隐隐作痛,他转身,准备离开时——
“南奕!”
南奕回眸,不耐烦地挑眉望着玉紫恒示意他有屁快放。
“同昌……”
“我会派人照顾好她的。”他脱力似的慢慢坐下,“同昌公主……她是无辜的。”
他当着玉紫恒的面,命令手下移去了玉紫恒平日里最爱的那把龙椅。
“我会派人照顾她成长,会安排她嫁个好人家。”南奕望着玉紫恒,微微挑了因阴寒湿气而变得苍白,却又被丝丝鲜血染得通红的唇,“你安心好了。”
玉紫恒像是放下心来似的,叹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身着盔甲的士兵身后,离开了珩阳殿。
大殿之外,丹桂簌簌落下,铺了一地金红色,玉紫恒笑了,眼角与嘴角泛起因操劳过度而悄然生出的细纹。他一步一回首,一步一叹气,最终,还是踩着那满地湿漉漉的碎金,去了他最爱的玉真殿。
南奕望着他的身影,默然。
半夜。
士兵们在礼部官员们的指挥下忙忙碌碌地用景仁宫库房中找到了正红色帷幔装饰着景阳宫的珩阳殿。
“小公爷,您看着这颜色如何?郡主她会喜欢么?”
南奕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时不时地望着珩阳殿东北角的玉真殿。
“唔……还挺好的,你们看着办就好,郡主她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