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印象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因为受尽宠爱自幼便享受着无尽尊荣的皓阳郡主从未哭过。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哭罢。
他有些诧异:“你哭了?”
女孩儿恶狠狠地用指甲戳了戳他的掌心。
“郡主,你还是别哭了罢,若是陛下知道臣把您惹哭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责罚臣呢……”
沂俐冷冷哼了一声。
可惜他听不到。
南奕努力想象着沂俐哭鼻子的样子,忍俊不禁。
“郡主,你该不会真哭了罢?”
沂俐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南奕急躲。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石头磕破了他的膝盖。
他茫然坐在了地上。
“你能走么?”
南奕点点头,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无碍,膝盖上的是些皮外伤,倒是中毒这事儿,需要尽快找个医生瞧一瞧。”他的指尖在沂俐掌心飞舞着,沂俐微微笑笑,握住了他的指尖。
“你照顾了我十四年。现在换我来照顾你吧。”
一黑一白两道纤瘦的身影在小道上慢慢挪动,南奕抱住沂俐的胳膊,半倚在她身上,在她身后不到一寸距离的位置,慢慢地一瘸一拐地挪动着。
“对不起。”
“嗯?”
“是我大意了。我没有想到刺客竟然能伤到我。”
沂俐沉默了一会儿,指尖轻轻扫在南奕掌心。
“我也没有想到。”
她思索一会儿,又添上一句:“不过所幸,咱们是在山中遇上的他。”她顿了顿,不寒而栗,“若是在城中遇上了他们,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南奕唇角勾了勾,那双茫然的,眼角微红的瑞凤眸底泛起了带着淡淡笑意的苍凉。他眼睫垂下,遮住那双漆黑深邃又勾魂摄魄的凤眸,嘴角带起无奈浅笑。
“至少……我身重蛊毒的事,只有你知道。”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满是怅惘的声音里,沂俐竟然听出了……信任。
在诡谲多变的朝堂形势与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的更迭中,信任又是何其宝贵?
而他混迹官场十余载,能信任的人又有多少?
她知道若是在闹市中中了一剑,他身重蛊毒之事很快便会人尽皆知,随后便是接踵而来的为难,甚至……刺杀。
毕竟无论是领兵征战沙场或是在权力中心如履薄冰地维系着天子与臣子间的平衡,都会引来仇恨与嫉妒。这些负面的情感扭曲了人的理智,因而就会有暗地里使出的绊子,比如……形形色色的刺杀。
沂俐抿着下唇。
她知道现在就算自己笑得再大声他都听不见。
她只能安抚地拍了拍南奕的胳膊半拖半拽地领着他顺着山路不断前行。
南奕似是感受到了她心绪低落,死皮赖脸地将脑袋搁在了沂俐的肩膀上。
“南奕,你这是在做什么?”
南奕笑吟吟地用鼻尖摩挲着女孩儿脖颈,指尖在她手心飞速舞动着:“这样……郡主会不会觉得不那么累了?”
简直是胡闹。
但肌肤摩挲的微痒如电击一般,烧得女孩儿面颊通红。她不得不承认这种亲昵的举动确实……挺容易惹人沉溺的。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